“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回答:
“我没有名字。”
“哦?”
“既然不认我这个儿子,自然也就没有起名字。不过湘王曾经开玩笑似地叫过我水月。”
“水月?”
水中映出之月,那就意味着并非真实的、虚幻无望的东西。
太牙下座走近湘国公子,发现他是一个体型纤细过头的青年。拨开他的前发,露出的是一张惊人的美貌。虽然脸色很是苍白,但是那如白瓷般的面颊,如花般的双唇,真是在女子中也属罕见的美貌。太牙定眼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据说是已经盲了的双目。的确如此,他那双略带蓝色的双眸好像连太牙的影子都映照不出来。就算突然接近,再把手伸在他眼前挥动,他也完全没有反应。
“你真的看不见吗?”
“只有在正午的日光下才能隐约看到东西的轮廓,除此以外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
“哦。”
“这次战乱,我听说是只要是湘王的血脉就要连坐。那么请殿下再加上我一个吧,要杀要剐都悉随尊便。”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求死?”
一边问着,太牙一边从铠甲的腰带中抽出了短剑。
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的动作的公子回答道:
“为什么要问如此奇怪的问题呢,父罪子承,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你的这个父亲不是连名字都没有为你起过吗”
说话间,太牙就把剑向他挥下去。周围的人连想发出惊呼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只见他把剑正对着公子的面门,照着眉宇之间刺了下去。
满场的人或是倒吸一口气,或是用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牙的剑却在只有一线之差就碰到公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论是火乌还是将军都放出心头大石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而公子却仍旧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恐怕是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吧?只是以平静的声音回答问题:
“……这是为人子的本分。”
琰之太子在将周围的人吓得寿命都缩短了几年之后,斩断了绑缚住公子手腕的绳子,然后把剑收回鞘中。
“你有着一张大彻大悟般的脸。”
“……”
“如果我成全了一个想死的人,那就不是惩罚了。”
“小君。”
火乌出声道。
因为火乌的声音,让太牙似乎想起了什么。
“公子。因为我们的过失,让湘国所有珍贵的书册全部化为灰烬。不知道这里的文官有没有谁能够背出一两卷书的,请问公子知道这样的人吗?”
公子仍以不变的平静表情回答道:
“皇帝的藏书有一万卷,我能背出来的可能不满五百卷而已。”
对于他的回答,在场的人们都吃了一惊。
“你不是不能”
“是别人朗读,我听了之后记下来的。”
“那么你听了几遍才记住的呢?”
“听过一次就可以记住了。”
“那真是惊人的才能啊。”
太牙很难得地感叹道。
站在一旁的火乌也由衷地脸露喜色。
于是,太牙宣布对湘国公子的处置:
“此人就暂居我国。开除湘国之籍,带回琰国去。”
说是暂住,事实上就是俘虏。开除湘国之籍,这并不只意味着失去了湘国的户籍,还有死后的牌位,他再也不能被写进湘国国君的家谱中。也就是说,即使他死了,灵魂也不能再回归湘国了。
“火乌。”
“在。”
“离宫还空着的吧?去整理一下。”
“是……”
“他身边也需要有服侍的人,既然不能用女官的话--”
要是找女官的话,也许会跟公子有染而产下子嗣。湘国的皇族已经被下令诛灭九族了,这不仅是指要杀掉现在活着的人,也是意在使被灭的一族将来也不能留下任何血脉。
唯一的例外,就是为了举行被杀的皇帝的祭祀而特地免其一死的人而已。只有这个人的子嗣才允许留下来。这次的人选已经定了,是湘帝生母远房的一个男子将承担这个任务。
“那么你就选自己想要的人带去吧。公子,如果你有人选的话请说出来。”
湘国的公子回道:
“……在故国有一位老人一直照顾我的起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那位老人去。”
“可以。”
突然有一个老人被带了进来。一问才知道,担任守卫的士兵押进来的这个可疑地在帐篷四周探头探脑的老人,正是湘国公子身边唯一的一个侍从。
“公、公子!”
“爷爷,你没事吧?”
老人泪流满脸,庆幸两人的重逢。公子的脸上也露出略带复杂的表情,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那么,公子。稍后我会派人把换洗衣物送过去。对了,头发就这个样子好了,跟你很相配。”
太牙丢下这句话表示这件事告一段落。公子默默地向太牙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于是,亡国的公子就此寄身于琰国了。
当天晚上,曹火乌来到太牙的帐篷,如此问道:
“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风啊?”
太牙已经解开铠甲,正在用热水洗面,头发也重新扎过了。白天的凶悍现在收敛了许多。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比较像是个太子了。
“你指什么,那个公子吗?”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我让他活下来你有不满吗?”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