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啊……”母亲没劲似地一边梳整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一边说道“是阿昴……”。“是阿昴
今天早上带过来的,他说开在院子里会很漂亮。那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造园师。他真的很喜欢植物……”
母亲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水一般流过七绪的心头,留下了苦楚。七绪点点头,企图掩饰自己的焦躁,这时,他胸前的口袋微微
地振动了。是行动电话响了。七绪以自然的动作站起来,离开起居室,在走下楼梯的当儿按下接听键。“喂?”
“七绪?”电话那头马上有人讲话。“待会儿你方便出来吗?”液晶机体的声音让七绪了解了对
方也是使用行动电话。“哪一位?”七绪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对方便恣意地咯咯笑起来。七绪用脚
灵巧地打开房门。“我是高塔。我现在已经到你们家附近了。”“啊……?”“你在房
间里吗?如果你在二楼,或许可以看到我。”七绪站在没有开冷气而显得闷热的房间里,闻言便打开窗户。他将
膝盖顶在凸出的窗台上,把身体往外探,盛夏的阳光霎时照了过来。那令人晕眩的凶暴阳光逼得七绪不由得眯细了眼睛,眼底
更浮起银色的金属光晕。那是一辆停在路边的银色轿车。由于天气太热,住宅区里几乎没什么人影。在明亮的阳光
下,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男人靠在车边,好像定定地望着这边。七绪定眼一瞧,男人手上正拿着行动电话靠在耳边,对着七绪举
起右手。“你穿白色衬衫也很好哩!对我来说,那种感觉与其说是洁净感,不如说是一种魅力。”七绪觉得隔着太阳镜也
一样跟男人的视线对个正着。这并不是他心理作祟。七绪挂上电话,往床上一丢,粗暴地踢开房门,以强悍
的姿势直奔下楼。迅速地套上凉鞋就飞奔出大门。那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刹那间,与怒气交杂在一起的恐惧感、向
日葵的黄色、此起彼落的蝉鸣声,纷乱地在脑海中盘旋。靠在车旁抽着烟的榛名一看到七绪,立刻拿下太阳眼镜
,用鞋底踩熄烟头。他戴着镶着黑边的深蓝色太阳眼镜。这样的动作像是为了看清楚七绪,感觉上相当自然。
看到逆光站立的榛名时,七绪觉得他好像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其实,他
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相似。五官、手指、说话的方式和笑容都不一样。可是,瞬间七绪却有一种昴正在看着他的奇妙错觉。
七绪在距离榛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榛名对他眨眨眼。他突然把手伸向七绪,然后将七绪的视线导向车子。有
着华丽图案的领带微微晃动着。“先上车吧!外面好热。”茶褐色的光晕。在盛夏中,只有这个男人所
在之处,所以的颜色都变淡了。七绪只不过跑了一小段路,汗水就从太阳穴流到脸颊上。他紧紧地握住拳头,
笔直地瞪着榛名。“你是昴的朋友对不对?既然如此,那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吧?应该是二十四、五?”
榛名无言地扬了扬右边的眉毛,很感兴趣似地望着七绪那倔强的表情。“你不会做出把工作和私事混在
一起的幼稚行为吧?”七绪说完,榛名愣了一下。他用狐疑的眼光将七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真是笨哪!”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七绪的手臂。微微弯起身体,仿佛要闻七绪的味道似地将鼻子凑到七绪的脖
子附近。“有肥皂的味道。”“啊……?”“嗯,不是吗?”是什么?刚洗过的衣服的味道?榛名喃喃嘟
嚷着,然后觉得可笑似地笑了。“做幼稚的事情就是大人的习惯,你不知道吗?”七绪大吃
一惊,屏住气息,那张端整而漂亮的男人脸孔,便在七绪的脸孔下方微微笑着。“我不是说过吗?你长得怎么健壮让我很佩服
。你是担心长谷的工作才打电话给我的?”“你……”“我叫高塔榛名”说着,他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抓住
七绪的手低声说道:“上车吧!”“高塔先生,我不是为了跟你出去才出来的。”白皙的手、茶褐色的
眼眸,看起来是那么地透明,当七绪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推上车了。榛名很快地坐到驾驶座上,快速地发动引擎,拉
开排挡。“等……等一下,高塔先生!”“我伯父在郊外开了一家大型餐厅。我请长谷帮忙的就是餐厅的庭
院造景。我很喜欢他的感性,而且我也负责那家店的店面装潢。我打算将大厅设计成晚上可以观星的格局,上次会在那个地方
遇到你就是去收集资料的。”榛名在发动车子的同时,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七绪愕然地看着他端整的侧脸。
这个男人确实有点奇怪。他的思路是跳跃式的,接不上来。“‘男人的价值是由他身边的女人来决定的’?嗯,没
想到濑里弥生的弟弟是会讲这种话的人。”“……”“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名牌女人是融资给我们
公司的银行家女儿。如果不适度地取悦她,我的日子可不好过。好歹我还算是哥哥公司的职员,虽然我就像个废物一样。”
然后他突然斜眼看着七绪。“听起来像是辩解吗?”七绪不说话,榛名用
动作催促他“系好安全带”。七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系上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