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明弦说,他的体内,有董寄蓝的一缕魂魄。
唐净静默半晌,似在悼念那位最终也无法魂归故国的朋友。
“这么说,董寄蓝彻彻底底地死了?”
“是。他真是条汉子,我亲眼看着音羽将滚烫的铁水浇在他身上,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就为了将他的力量激发到极致,然后提取他的魂魄,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过一声。”
“我的灵智里有日本的山和水,花与鸟,还有——”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个中国人的魂魄。”
明弦微微笑道,嘴角却扯出一线痛苦与无奈。
“我很羡慕你,唐净,你有我所没有的纯粹与自由,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与你为敌。”
唐净忍不住上前一步。
明弦却后退一步。
“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唐净看着他。
“改变不了。”明弦淡淡道,“从我化形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就已经注定,无可逆转。”
唐净道:“我帮你。如果我不行,龙深可以。如果龙深不行,特管局,乃至整个中国,还有许多能人。”
“太迟了。”
明弦遥遥头,眼中流露悲哀。
“在我即将成形之时,为了控制我,音羽鸠彦就将自己的血融入我的本体,将我重新提炼一遍,又抽出其中一部分,留在他身边,我不可能脱离他的控制。”
那一抹悲哀流逝得极快,快到唐净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接近你,却处处提醒你,为你们提供线索,是我对董寄蓝的回报。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我知道,他念念不忘祖国,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怀着一腔热血,当年我救不了他,如今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音羽在程缘身上也做了手脚,不过我想,龙局长应该有法子对付他。”
明弦慢条斯理说完,将西装外套脱下,一节节挽起袖子,将修长白皙的小臂露出来。
他凝视唐净,温柔而残酷道:“现在,该是我们之间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
龙深很快发现程缘身上另有蹊跷。
从程缘落选特管局到现在也没两年,就算他在这期间进步神速,也绝不可能强大到这等地步,甚至能堪堪与龙深打个不相上下——即使龙深还没有用尽全力。
他的身躯已经与魔气融二为一,能够在虚实之间随心所欲地变幻,每当龙深的剑快要落在他身上时,他就会化为魔气破碎四散,而后又在龙深的身后重新凝聚组合,趁其不备,偷袭对方。
以程缘为圆心,周围的气流越来越大,流转澎湃,宛若海潮来临前的狂风,来势汹涌,欲将世间一切彻底毁灭,铁皮屋内的杂物纷纷被卷起,循着气流在半空绕行,不时在程缘的指挥下砸向龙深。
龙深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朝他背后砸来的旧冰箱霎时断为两截,轰然落在两旁,闹出很大动静,要不是周围荒凉,现在肯定已经被人找上门来了。
“想不到吧,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你捏扁搓圆的新人了!”
程缘冲着龙深狞笑一声,浑身黑气四溢,魔气蓦地暴涨数倍,几乎到达屋顶,又汹涌卷向龙深,欲将他吞噬殆尽。
视线所及,所有灯泡砰的一下齐齐碎裂,整个屋子瞬间被黑气包围弥漫,仿佛遮天蔽日,再也看不见一点光亮。
黑暗之中,狂风呼啸,裹挟魔气朝龙深席卷而去,四面八方,连空气也禁不住发出呻吟与哀嚎,所有死物在地上瑟瑟发抖,无法抵御强大而邪恶的魔气侵袭。
但在龙深周身,微弱白光形成一层罡气,将所有污秽阴暗摒弃在外面,任凭程缘如何施为,也难以突破。
他鲜红欲滴的眼珠眯起,精瘦似枯爪的五指一张一合,又释放出几道魂魄。
这些都是曾被他夺取性命,拿来炼魂的对象。有眉目俊朗的小男生,神情悲愁的年轻女孩,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满脸不忿的中年女人,还有一只依稀看得出皮毛颜色的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