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马加鞭到达洛阳的时候,圣上刚从平城出发。我们还太小,结伴去住店很可能会被别人注意,我们在城外卖了马,混在商队里进了城,不敢望闹区走,在城边缘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进房前一刻,沈素墨终于忍不住问我:“你为何不回家?”
为何?我默然,我拿什么身份进将军府?这些年,将军府那个“苏墨”应该比我更有资格说是他们的孩子吧。和至亲不亲近,没有至交好友,没有护主忠心,当初父亲将我交给师父时,有没有想到,将来的苏墨会变得那么陌生,除了血脉,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毕竟你们是血亲啊。”沈素墨有些困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道:“不必了,过去时看看就行。”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以为你知道,这一路看来,我猜你恐怕还不知道。”沈素墨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耐心地等她说完,她眨眨眼,笑道:“宫里有位潘充华怀了龙子,诞期就在这几天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生硬地问,就算是真的,她一介平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的日期?
沈素墨倒有些惊愕:“这是圣上亲自题的告示,大魏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所以有了“心甘情愿”的和亲,他那样大张旗鼓地宣扬,也是保护师姐的一个方法,但是这个诞期,他依旧被逼到平城接亲,那师姐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敢多想,忙道:“你先回房歇息,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晚饭不用等我。”
沈素墨低下头,半晌才道:“好。”
我走出几步远,有些不忍心,道:“如果我明早还未回来,你就想法回平城罢。”
“嗯。”
按照上一次师父带我走过的路,我躲过皇宫层层守卫,来到师姐宫前,怕有人监视看,我在一边呆到一更时方轻轻走出,掠身闪进去,我个头矮小,很容易便在宫殿里找到了藏身之处,可是等了好久,宫里依旧没有一个人影,我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这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合常理。想了想,还是探出身,刚出隐身的地方,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袭来,还没等我还击便被抱住,就地滚到了角门后,紧接着,一个冰凉的利器就抵在了我的喉咙上,我倒吸一口气,只听一个女子低声道:“你是谁?!”
这不是师姐的声音,那么,这又是谁?她的脸隐在暗处,我无法看清她的样子,她另一只手捏住我下巴,迫使我面朝光亮处,她一震,颤抖道:“苏世子?!”
我一愣,她认识我?“你又是谁?”我问道。
“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丫头,星葶。”
我恍然,这个人我倒是知道,师姐唯一的心腹,可是她怎么如此光景?师姐又在哪里?许是猜到我心中所想,星葶急急道:“世子来了正好,娘娘顺产三天了,却是一点消息没有放出去。”
我大惊:“你是说,师姐生了?”
星葶点头:“是龙凤胎,刚才太后遣人来抬走了娘娘,说是要带娘娘去休养,娘娘早在太后来之前便将我藏起,马上太后会来接皇子和小公主……”
我大致明白了师姐的意思:“你是说,师姐让你带他们走?”
星葶忽然笑道: “晨儿已经带了公主离去,我原本准备带皇子走,现在既然世子来了,我便将皇子交给世子了,世子师从元睢长老,又是从小在外磨练,一定能够好好将皇子保护好。”
“你去救师姐?”我冷静下来。
星葶坚定道:“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看着娘娘遭受折磨,他们如果知道两个孩子被送走,必然会迁怒娘娘。”
我知道现在这情况不能有丝毫犹豫,当即站起身来,道:“好。”
星葶抱来皇子,带我走到密道中,道:“晨儿走的是另一条路,这个密道是留给皇子的,直通将军府,你只需一直向前即可,到达密道另一边,那边有一盆荼蘼花,你知道推倒它,这条密道里面的机关就会自毁,这也是当初元睢长老留给娘娘的……”星葶说着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留恋地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这小皇子竟然醒了,他也不吵闹,才三天大的孩子,竟然如此聪慧,乌黑的眼睛看着我们,我心中忽然一阵难过,似乎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我们这一别,是死别。
星葶擦干泪,强笑道:“小皇子还没有名字呢,娘娘原说让抚养之人起名,世子不妨现在就告诉奴婢,将来奴婢有幸能够出去,也好找啊。”
她确实是想知道皇子的名字,同时,恐怕也是想用这一个起名之恩将我们束缚住罢。“元为皇姓,不如取一个谐音云,‘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他将来必然会回来,成就一番霸业,不如就名云中君。”
“云中君,元中君……”星葶含泪笑道,“这是个好名字!”
转眼三个月过去,魏国的消息传到柔然时总显得姗姗来迟,二月,圣上暴毙,谥号孝明帝。胡太后立刚出生的皇子为皇,为武泰元年,一段时间后又称皇子其实是皇女元姑娘,实在是她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