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威基快要疯掉了。大批粮草被劫,单凭现在军队里储备粮食以及其他几条运梁线,恐怕不足以维持马上要来的大战。
收到消息后,他确实为此事大发雷霆,也确实对那批胆敢抢劫粮车的刁民产生了杀意。
但是梁威基很清楚,兆哟蚬酚腥ノ藁兀粮食已经是不可能追回来的了,更别说抢完就几人一组抬着米袋跑走的所谓难民已经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就算下令找寻罪魁祸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天灾之下,国家不能够拿出恰当的章程为百姓分担,反而一层一层克扣赈灾钱粮,逼着百万民众不得不弃家流浪,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要是他此时再滥杀无辜,简直就是在把所有人赶上谋反的道路。
只有把这件事硬生生咽下去,苦处自己知,抓紧时间向朝廷申请再发一批粮草下来才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
那所谓的屠杀指令,根本就不是梁威基下达的。可是没人信,自称他亲兵的人装备从头到脚与他的真正亲兵没有任何不同,正规军队的服饰尤其是亲兵的服饰都是特制的,在许多细节上都有细致要求,旁人很难模仿得如此相像。况且,就算是敌兵栽赃嫁祸,也不可能有如此庞大数量的一批人在交战时节穿越守备森严的边境,悄无声息地进入敌国。
他气急,拨人手下去探查此事,结果二十几人刚出了军营,全部被愤怒的民众用乱石砸伤,要不是退得快,八成又得出人命。
梁威基只得加派人手,一百人全副武装,大张旗鼓去办这件本来应该隐蔽进行的差事。谁料这次更惨,上次长了教训的难民在几个临时头领的按压下,等百人走出几里后才包围上来,断了他们的后路。
红着眼的百姓一看,这群人的衣着打扮怎么跟杀人的那群豺狼一模一样——难道那个丧尽天良的将军是派他们来为上次那二十几个兵报仇的?——顿时一个个怒不可赦,石头土块,木棍铁锤,一股脑地丢了上去。
一百惶惶的士兵对阵几千愤怒的灾民,下场很明显。
梁威基气得摔了杯子。案子查不了了,他只得命人通知诸将,想要先跟自己人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到了平时召开会议的时间点,空荡荡的军帐里只有自己跟平素最信任的副官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
冬日里急得满头大汗的梁威基急忙挨个上门诉说自己的无辜,指天画地,发毒咒表清白。
好不容易让小部分将领相信了自己,另外大部分也多是半信半疑了,好几天未合眼的他才有心情闭上眼小憩。
凳子还没坐热呢,有士兵匆匆忙忙来报,说他平素最信任的副官,昨日唯一来参加会议的将领被人袭杀在自己的军帐里,凶手是在军营外围埋尸体的时候被巡逻的小兵发现的。
几个穿着梁威基亲兵衣服的人见事情败露,二话不说,当场咬舌自尽。
觉得诸事蹊跷的大将军赶到副官军帐,就见里面站满的将领一个个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一个跟他向来不和的副将军更是直言他这是杀人灭口,好不要脸。
梁威基勃然大怒,最后在众将领的一致要求下,派自己的亲兵在大家的监督下,仔细搜查了一遍副官的军帐,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出来。
结果那个副将军还不满意,要求让几个普通士兵搜一搜大将军的身,好当真证明他问心无愧。
在自己的军队里被人这么逼问,梁威基怒不可遏,但却也知道,不这么做难以让他们真正信服,只得点头同意。
那个副将军随手一指一个外围站着观看的普通兵仔,示意他上前来。那个新兵看看大将军脸色,又为难地看了看诸将,只得打着哆嗦上前搜身。
他摸到梁威基腰带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心惊胆战地从里面掏出来一封拆了封口的信。
上面是梁将军详尽地指示自己的副官如何如何挑选信得过的人手,如何如何分配兵员,如何如何给那群不识好歹的刁民一个教训。
字,经核对,确实是大将军亲笔所书,临末,还印着大将军从不离身的私印印痕。
新兵最后在一干复杂的目光中,惨白着脸,又从梁威基的甲胄里掏出了那枚私印。
几个将领传着看了看那枚私印。上面印泥的红痕已经干了,分明是最近几天并没有用过的模样,看样子,上一次使用应该是五六天前——恰好是士兵屠戮百姓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没见过此等阵仗的新兵终于忍不住了,腿肚子一软,摔倒在地上,尿液顺着就流了下来,竟然吓得shī_jìn了。
副将军看了看嘴唇铁青的梁威基,又嫌恶地扫了一眼那名新兵,一挥手,围观的小兵急忙上来几个人,半抬半架,将那名新兵带离了人群。
年轻的新兵被几个兄弟放到地上,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裤子,二话不说,张大嘴就哭了出来。
送他来的几个小兵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长点志气,不就是被大将军瞪了几眼吗,至于吓成这样?”
“呸,他算什么大将军,你看看他干的还是人干的事吗?!”另外一名士兵重重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新兵用手背擦了擦脸,可是眼泪还是不住往下掉,哽咽道:“我才不是为着他瞪我……我的家乡也遭了灾,军营现在跟外面消息不通,还不知道枉死的人中有没有父老乡亲们……这次闹灾这么严重,我的老母老父还不境况知道怎么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