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素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突然间有点明白易豪早上的心情,面对这样一个无耻的小人,打又不能打,说又没法说,只能选择一个人站在一边生闷气,打落牙齿和血吞。
约莫等了大半柱香,对方的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小豆丁二号怯怯地抬起小脑袋,脸上惨不忍睹被脏手抹花了一大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这里是哪里?”
“……冷宫。”苍天素强忍怒气。
当面对李宓和易豪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发上一天一夜的呆。但是当眼前的人由李宓笑得有些无赖的脸换成一张陌生的小花脸时,苍天素发现自己的耐心实在是很有限。
可是冷宫是哪里?豆丁二号偷偷摸摸打量着苍天素实在不算美丽的脸色,终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他虽然不会观颜察色,但是起码还具有孩童应有的本能。
直觉告诉他,如果根据夫子的教导,有问题就要大方提问的话,自己的下场很可能就是跟前方冰凉的池水来个三百六十度全面亲密接触。
他瘪了瘪嘴,心中的委屈越发浓重了。母后今天居然冲自己凶,奶妈和太监总管又只会陪着说好话,好不容易碰上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居然浑身都是火药,一碰就炸。
亏你长得还这么好看……小豆丁二号越想越气,鼻头又是一酸,不由得一咧嘴,再次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苍天素盯了噪音制造者一会儿,突然一扯嘴角,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你是易豪夫子的儿子吗?”
他实在不愿意问出这个显得有点弱智的问题。根据他的判断,易豪这个人年纪轻轻,本该是年少fēng_liú的时候,偏偏为人甚为古板,于男女问题上态度尤其谨慎,八成还是个处男。
与其说是易豪的儿子,还不如说是偶尔来给冷宫旁边菜地浇水浇肥的小太监的儿子来得有可能。
只是苍天素想了半天,也没能记起那个瘦弱的小太监的名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知道。
苍天素从出生起仿佛就丧失了孩童本能的好奇心,他不关心任何跟自己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
就算他会悉心照顾因为严寒而昏厥坠落冷宫的麻雀,却并不是出于发自内心的喜爱,而是因为李宓教导他,要尊重每一个生命。
冷宫里人虽然不多,但是外围打杂的还是有不少的。然而五年下来,苍天素的世界里也一共只有一个半人。
一个完完整整的李宓,以及被李宓嬉皮笑脸强塞进来半个身子的易豪。
小豆丁二号的哭声如同被人掐了脖子一般瞬间停了下来,他被准面瘫苍天素过于灿烂的微笑晃花了眼,好半天后才回神,红着小脸小声道:“不是……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易豪是谁?”
苍天素点了点头,并没有吃惊,也没有接话。
李宓曾经给他说到过,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了半个月。他刚刚问完那个有点白痴的问题后,接着就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冷宫外围有卫队巡逻,一般人都是禁止进入的。而能大大方方坦然无畏嚎哭着进来却又无人敢拦——而且还穿得这么骚包的,除了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他还真想不出能是谁。
——不过,不管这位是哪里冒出来的大佛,跟他也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不速之客清理出冷宫范围。
接下来,小豆丁一号充分认识到,原来李宓说过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并不只是理论存在的知识。
面对李宓这贴狗皮膏药,苍天素可以痛痛快快地甩脸色给她看;但是当面对一个自觉心灵刚刚受到过巨大创伤的小不点,态度冷硬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和颜悦色版的苍天素用了三两句话就套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用三两句话把这位不是很受主人欢迎的客人糊弄走,谁料对方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说话的同龄人,倾诉的热情十分高涨。
小豆丁二号名叫苍天赐。在苍天赐的口中,他有一个疼他的母后,与一个疼他的父皇,还有六个疼他的宫女,八个疼他的公公,十个疼他的侍卫。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五岁的苍天赐嚷着要摘天上星星,东宫殿的一干人等也会认命地撸起袖子来,架起人梯,装模作样往天上伸手胡乱比划,好歹也要把小祖宗哄笑了才算完事。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一句硬话。
但是就在今天,他不过是藏起了夫子的教尺,搞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向慈爱可亲的母后却突然翻脸,不仅狠狠数落了他一顿,还命两名宫女摁着他打了三下屁股。
——诚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苍天赐提上裤子,二话不说哭着跑出了东宫殿,慌不择路下,一头栽进了冷宫,摔倒在池塘旁边。
苍天素摸了摸下巴。五岁的他有着轻微的婴儿肥,下巴胖嘟嘟肉呼呼的,一向是李宓那厮耍流氓时的最爱。
他没有怀疑苍天赐的话。东宫殿离这里很近,中宫和冷宫,天上和地下,不过隔了几百米的路程。他看苍天赐哭得这么全情投入,别说几百米,几千米跑下来也不一定觉得累人。当一个人发疯的时候,他的任何行为都有理由。
——虽然就因为这样无聊的原因发疯的行为让人有点不可理喻。屁大点的事儿。
苍天赐委委屈屈地说完,等了半天也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