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闻，“汐花沈氏，武霸一方，貌绝天下。”当真不是虚言。

饶是满腹心事，林若风看着眼前的沈云，心中还是油然地浮现出了可爱一词。

可是突然，几乎是瞬间的，那可爱的眉眼仿佛突然遇到了恶鬼，整个僵硬下来。

“师…师父？”

沈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林若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震颤起来。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萧笙早有准备，一见沈云发抖，立刻更紧紧地抱住他，“云儿不怕，笙哥哥在这里，笙哥哥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给林若风使眼色，示意他一同过来安抚。

沈云还是很怕的，但这回他第一次有一个怀抱可以躲藏，这让他安心很多，他鸵鸟似地把头埋在萧笙怀里，闷闷地哼道：“师父息怒，阿云知错……阿云不该逃刑，不该不告而走…不该…不该…”他也不知道不该什么，来这里的经过没印象，若说不该认识萧笙又觉得自己没良心伤了笙哥哥的心，“…嗯…阿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请师父…师父…..”

他知道该说请师父教训，可是却迟疑着说不出口，疼痛的身体告诉他难以再次承担师父的怒火，他想求饶，但是脑海里一个声音清楚地告诉他求饶只会换来更残忍的结果，沈云嚅嚅了几声，终于忍不住摇着头，带了细微的哭腔低声呜咽道“师父不打…求求师父…阿云真的知错了…不打…”。

“阿云……云儿，我…我不会打你的，你…你别怕。”林若风在萧笙的眼神下改了口，这样的沈云让他心痛悔恨，他想尝试着好好珍惜爱护这孩子，尽管感觉无比别扭，他仍努力地学习方才萧笙的语气，僵着声音对埋在萧笙怀里的小脑袋进行安慰。

可无论他别扭到什么地步，沈云在听他出声的那一瞬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随后林若风悲催地发现小孩被他吓哭了。

他试图和萧笙一样去抚摸小孩的长发，然而手指才刚碰触到，那孩子震颤了一下，哭声更大了。

不想听我说话，连触碰也不被允许吗？

我究竟把你伤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你放弃一身所学宁愿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可你若真的放弃又何必还记得我？

记得我的伤害，记得我的残忍，你为何不把这些一起忘记？！

那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把一生所学全部教给你，我会小心呵护你，我会……

我不求你原谅，但请给我补偿的机会。

萧笙像哄孩子似的安抚了半天，沈云总算安静下来，小孩从床上滚下去，又哭了好几场，身上的纱布小衣早就处处染红了，他看对面的林若风还在发怔，不由清咳了声。

林若风回了神，萧笙用眼神扫了扫沈云身上染红的纱布，又向床脚边的伤药一瞟。

他马上明白了萧笙的意思，沈云身上多处伤口被震开，必须重新上药，想到这里，林若风心中又是一痛，沈云一身的伤，换药简直与剥皮无异，如果自己不来，他这顿苦头是不用吃的吧？自己这个师父真的只会给他带来痛苦。

他起身去拿药，小孩一惊，又是一阵发抖。

“云儿不怕啊，云儿那么乖，你师父不会打你的。”萧笙马上继续抚慰沈云。

一阵哄劝，萧笙虽这么说着也只是希望让沈云平静下来而已，其实并不指望沈云能听进去。

然而突然毫无预兆的，虽然极小声，在萧笙安慰了一会儿后，萧笙怀里响起了小孩弱弱的问话。

“真…真的？师父…会原谅我？”

沈云还在抽噎，声音闷闷地，虽记不清楚，但小孩的认知中，林若风要是要打他常常是一见到就鞭子棍子的上来了，绝对不会容他多说几句，如今林若风久久没有行动，而萧笙还抱着他，这些都给了他一点安慰，理智渐渐回笼，小孩胆怯地尝试着去相信。

两个大人一阵激动，也许沈云把什么都忘记了，可他聪颖善良的本性仍有痕迹尚存，只这一点就有恢复的希望。

林若风几乎张口就要回答他，然而眼见沈云虽然开了口却还是把头埋在萧笙胸口不敢看向自己，他心下一阵酸楚，不敢造次，努力地放缓了声音，方才开口：

“云儿…”谁想只说了这一个词，林若风就突然哽咽得变了声调，不能继续。

小孩这回在萧笙怀里抖了下，却没有把身子再往萧笙怀里埋，他微微地侧了头想看看林若风。

这回他听清楚了，师父喊得真的是“云儿”，可师父怎么可能喊阿云云儿呢？以前他不是喊蠢货，阿云或者喊…喊…什么来着？他觉得似乎有个熟悉的名字被他忘却了，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小孩想了会便不再纠结，比之那个不知名的称呼，他更想知道师父怎么了。

沈云还是怕自己一睁眼就看到林若风愤怒的脸，因而小孩闭上眼睛方才转过了头，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怒斥和咆哮后才微微地睁开一条细缝，缓缓地林若风的身形在视野中出现。

是师父，又好像不是。

师父的话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吗？那样…说不上来的眼神，和脑海中恨他不死的一般不同。

“云儿…我…对不起，我绝不会再伤你，别怕我好吗？让我照顾你。”

哽咽过后，原以为说不出口的话竟极自然地蹦了出来，那样小鹿般的眼神，纯净地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林若风实在不明白究竟自己以前怎样忍心那么待他，他明明只是个还未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