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明白了,但是梅嘉裕是平城大学药学院的大师级学者,朱和峰哪怕满心愤恨各种不平,可在面对梅嘉裕的时候,也必须笑脸相迎,哪怕对方不看重他,哪怕对方是半路师徒情分浅薄,有这么一个靠不住的靠山,也总比没有要强。
因为初始学历高,朱和峰早早就晋到了“副教授”级别,但长期参与不了项目,科研上的实力到底逊色了一筹,科研实力逊色,意味着他想在职称上更进一步,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时,“教授”职称对他来说,简直像是一个难迈的坎儿,他像是一条拼命想跃龙门的鲤鱼,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徒劳地在河沟里扑腾。
那段时间太艰难了,以至于现在,朱和峰已经功成名就,午夜梦回做起噩梦时,都会回到那灰头土脸毫无建树的青年时代。
他这么一想,甚至都有点儿感慨起陈雅云的“好运气”——这丫头一毕业,就被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享受着最好的科研资源,公费出国留学这种就不说了,论文一篇篇地发,成果一个个地出,项目奖金一个接着一个拿,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评“教授”的资本,可是她却不知道珍惜。
而他那时就没那么简单了,梅嘉裕显然是靠不住的,而对于他们这种搞科研的知识分子来说,“窝里反”、“转投他人旗下”的行径,是要被戳脊梁骨骂没有良心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注定一生都要把他和梅嘉裕绑的死死的。
他当然不是没试过想另找一个靠山,但是梅嘉裕的影响力太大了,别说在平城大学药学院内,人人都不敢接受他学生的示好,就连远离平城隔江而望的申城大学,也不敢给朱和峰一席之地。
那时候他几乎是绝望的,他如果留在平城大学,就注定了一辈子碌碌无为的下场,如果他远走平城大学,不甘心都成了次要,而以他当时的水平,他甚至难谋一份和平城大学相当的教职。
那些年正是“出国热”,经过高速发展,如今国内的科研环境都仍然比国外要逊色一点,更别提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学者,基本以出国深造为荣誉,如果能够留在大洋彼岸,那就是扬眉吐气的事情。
朱和峰听说过很多这样逆袭励志的故事,隔壁工程学院的那个谁谁谁,从学校辞职后去美国读了博士,现在在任职,年薪几十万美金,所有人提起来的时候,都是抑制不住的羡慕,那种被人羡慕的滋味简直太好了。
朱和峰也想变成这样被人羡慕的人。
但是,那时候出国不是说走就走的,钱、学校、项目、前途……很多事情,他都必须考虑。连日常交流也是一大难题,他的英语完全都是哑巴英语,他成绩固然不错,平时考试的题目也能做得顺畅,可是真的要和外国人面对面交流,他说个“”都要琢磨下一句说什么。
更何况,他是因为不受梅嘉裕赏识才无奈出走的。
可是,梅嘉裕不赏识他,他出走了以后,就能保证连交流都成问题的外国人能赏识他吗?
可是当年那个情况,朱和峰觉得自己唯有破釜沉舟,但是破釜沉舟的前提,并不是愚蠢地凭自己去闯个头破血流,撞了南墙才知道灰溜溜地回头,朱和峰知道自己需要一个能给予自己“照顾”的人。
他左思右想,用透了他当时能想到的一切人脉,然而那些人,要么给他一些模棱两可不切实际的“欢迎”,要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表示了婉拒,要么发出去的消息干脆石沉大海,原本还能打个招呼的朋友火速对他避之不及。
这个状况,让朱和峰心里越发没底,“出国”的打算被无限期搁置……
而在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漂洋过海发回来的邮件,发件人是他读研期间的第一位导师,于敏达。
于敏达是个科研狂人,也是个科研怪人。朱和峰是他当时手下唯一的学生,可以算是关门弟子了,但是,对待唯一的弟子,于敏达身为人师的责任几乎没有,对朱和峰的教授,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态度,他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奇奇怪怪的科研想法里,总是疯狂的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根本顾不上带学生。
朱和峰的科研成绩不上不下,跟这位狂人导师的放养教育不无关系。
简而言之,这个导师有和没有一样。
朱和峰对这个导师的态度微妙,最开始在他手底下的时候,他更多的感觉是“畏惧”,他畏惧于于敏达略显疯狂的性格;后来,于敏达犯了一些错误,被学校高层从药学院院长的位置上撸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后,自己出国了,朱和峰换了导师,换到了梅嘉裕门下,这时候他的态度是庆幸;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