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救他的话,他就会死了。]
洛绎终于微微抬起了眼看向白诩翊,也仅仅只是抬起了眼。
[哦。]
[先生不救他吗?]
[……与我何干。]
白诩翊微微眯起了眼:[先生,他是你的小厮。]
洛绎当然知道,从进门看到地上人的身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但是灰衣青年依旧冰冷地道:[那又如何?]
[先生真无情啊……]白诩翊满足地说,口气是赞叹的:[真好。]
[我只医救你。]洛绎不含一丝感情地说:[别人与我无关。]
白诩翊愣住了。
洛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会产生多大的歧义。没错儿,洛绎他只能为白诩翊治疗,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最顶尖的天才也只能学得医术的皮毛,所以为了完成任务的洛绎只是将治疗白诩翊的所有过程都死记硬背下来——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在白诩翊的什么地方扎针用药,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扎的那个地方叫什么、用的药材是从什么植物上取下来的。洛绎承认他就是个江湖术士在招摇撞骗,一旦要面对其他病人,哪怕对方患的是感冒他也无法治疗,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某骗子除了知道感冒要喝板蓝根而完全不知道板蓝根是怎么弄成的。
如果真让洛绎来救那人,他唯一可以写出来的“药方”是死亡通知书。洛绎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却正好望进了一双仇恨的眼睛。
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记忆中那白净讨喜的脸已经不见了,那人的整个脸都腐烂掉,散发出一股恶臭。怕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唯一完好的双眸此时正愤恨地盯着高高在上的洛绎,宛如厉鬼,无声地申诉着他的嫉恨与愤怒。
洛绎收回目光垂下了眼,一脸淡漠。
白诩翊像是回过神来,雪白的人儿阴阴柔柔地笑了,似乎从骨子里都散发出愉悦的味道,那种毫不掩饰的、与那阴柔鬼魅外表严重不搭的欢愉让洛绎不由自主地看过来。
[他是你的小厮,我不会让他死。]
蛇轻柔地说:
[我把他还给你,洛绎。]
***
洛绎呆滞地看着手腕间的那条红线,一动不动地,死死地,他害怕,害怕他只要一个转眼,就会遗忘一切。
“洛绎……”
蛇从后面缠绕过来,舔舐着洛绎的耳朵,似乎想要勾起洛绎的注意。
“你——”洛绎嘶哑的声音如困兽般带着斯底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完全不对劲——直到现在,洛绎才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走上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自从被囚禁起来后,他的思绪变得迟钝,总是感到困倦,睡着后总是开始做梦回忆起以前的事,梦见他作为鬼医与白诩翊相处的那一段回忆。最初洛绎是以为被索取过度才会感到特别疲惫,但是那种深入灵魂深处的怠倦明显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上的。他像一个老人一样迟钝,然后开始健忘,很多事情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早该意识到的,“洛绎”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怎么可能患上那愚蠢无比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白诩翊如蛇般嘶哑的声线婆娑着洛绎的耳垂:
“虚无香……很好闻罢?”西燕的国师低低沉沉地笑了:“它对于那些顽固的人特别有效呢,虚无神总是能感化一切,不是么。”
洛绎的瞳孔猛地紧缩,他知道白诩翊口中的“虚无香”是用在什么地方了。宗教总是不缺乏控制信徒的手段,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蛇看着他的猎物,低哑残忍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将猎物逼到极处:
“最初你会感到迟钝,你会在睡梦中不断地记忆起我们之间的相处,再不断加深印象。与之相反的是,你会慢慢地忘记除了我以外的一切……”
“到最后,你所有的都没了,只剩下我。”
第50章 第五骗 破碎x角力x迷失
洛绎陷入沉睡中,身不由己地梦见了过去。
咚——
白色的身影再一次地摔在地上,洛绎坐在门口,一手端着茶,一手抓着一卷药书细细地读着,即使是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灰衣青年的眼睫依旧没有抬起,不带一丝情感地哼了一声:
[起来,继续。]
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毯子,就算是摔在上面也是不大疼的,白诩翊雪白的身子在那猩红的地毯上如同一条白蛇蜿蜒着,他从地上撑起上半身,银色的长发在地摊上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白蛇向洛绎伸出了手:[我站不起来。]
[随便叫一个人过来扶你。]洛绎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诩翊仰着头,像是一条蛇后仰起脖子做出攻击的姿态,一金一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瞅着洛绎。
[白诩翊,]洛绎的眼睛依旧盯着书页,声音清冷:[我只答应过治好你,别让我干多余的事!]
[我知道了。]白诩翊阴柔地笑了,没有坚持。
第二天的复健,洛绎带着书卷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异香,还是那个铺满地毯的房间,白诩翊坐在轮椅上对着他微笑。
[洛绎,]那人愉悦沙哑的声音像是邀功一样:[我今天做好了准备。]
西燕的国师吹了吹手中的烟壶,然后洛绎就看见一个“人”出现……不,那东西根本只能被叫做“人柱”!光秃秃的肩膀,眼睛耳朵均被挖去,然后连同嘴巴一起被肉色的胶状物糊住,那东西简直只是一个活生生的肉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