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又思索了片刻。瞳本以为已无条件可谈,谁料公西竟又退了一步。“那诸位可否告诉在下,为何近万年来,世人皆寻不到流月城?”
“尊驾又为何想寻流月城?”
“流月城是神农炼制补天石的地方,里面必定还有补天石残存。上古神物,即便只寻得一块,也能卖上好价钱。”
公西理直气壮道。暗想这只妖怪或许做生意做久了,但凡提到好东西,居然不是为占位己有,先倒要考虑能不能拿去卖。仿佛将各色人与物“卖个好价”才是它毕生追求。
沈夜许是也想到了这一层,虽是想笑,到底未笑出来。
“流月城浮空运转,并无定住,本就不易寻。数千年前,伏羲惧怕世人打补天石的主意,又在城外施加结界,叫人进出不得。自然更找不到了。”
“诸位又是如何寻得流月城,并能破界而入?”
“那便是我族特有的法子。”
“与其说是特有的法子,倒不如说……有了奇特的际遇罢?待在下猜一猜……莫非……诸位遇到了烈山人?”
他这一言,算是触及到了机密。“烈山人”三字一出,瞳觉得事态已超出控制。
他将杀意迅速压制下去。耳边听得沈夜沉声道:“尊驾为何会有此问?”
公西咯咯笑了,雪白的牙齿摩擦作响。
“诸位既为上古神裔,应听过曾有一部族名曰‘烈山’。烈山部人向来信奉神农,流月城初成之际,烈山部人自请进入流月城助神农炼制补天石。待灾劫过后,烈山部人受伏羲嘉奖,特许举族入
了洪崖境侍奉神农。
虽不知当年之事是否当真如此,这数千年来也虽未曾听闻他们在俗世出没的传言,不过,这漫长光阴中,他们总会将秘密透与旁人。又或许,神农喜欢凡人,时常出没世间,身边总有几名烈山部
人跟随侍奉。而那些跟随着神农的烈山部人,又遇到了你们。”
“……原来世间竟是如此传言?”
沈夜沉默许久,眸中终是流露出一抹无法抑制的森寒。
——举族入洪崖境侍奉神农!
怪不得公西虽所知甚多,却从未将沈夜等人视为烈山部人。想来是当年伏羲封了流月城,又命天界诸神如此散布流言。
当年之人皆以为烈山部人白日飞升,却不想……这为伏羲“嘉奖”的部族数千年来拘束于寒苦之地日日饱受疾患折磨!
这可真是……
瞳也以偃甲所制的手指缓缓敲击腿侧。金铁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亦引得公西侧目打量了片刻。
但愤懑只有一瞬。更多的不满,烈山部人早已在数千年间经历过了。数千年前,神农的失言、伏羲的无情便已注定烈山部人会走到今日的田地。
以洪崖境诸神立场,会做出此事不足为奇。即便是更为高贵的神祇,谋划与运筹也与烈山部人相差无几。而瞳明知生灵本性皆是为求存而不则手段,但同样的事由自诩更为高贵的神祇做出来,终
归则……更为厚颜无耻。
那一厢,沈夜也总算将怒意压制下去。
“烈山部举族入洪崖境何等惹人羡慕,听闻尊驾之言,却似不相信?”
公西半眯着眼,缓缓点头。“确是不信。因为在下不喜伏羲。盘古初陨之际,妖也好、兽也好、人也好、神祇也好,皆是自盘古气血中脱胎而生。众生只有强弱之差,并无贵贱之分。伏羲强大,
成了天皇,本也无可厚非。他制定法则,众生遵守,亦是应了强者服从弱者这一条。只不过……他行事本是随心所欲自私至极,却总要为其所为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末了,又摇了摇折扇。“天界追求无情、公正,是为‘仙家无情’……何其可笑。当年洪崖境那一众神祇不过也是众生之一,伏羲却将自己当作法与理,这又何其荒谬?叫在下怎能相信由他口中
流传出来的消息?”
公西毕竟是从数度天地大劫中顽强存活下来的大妖,不信正理、不信天道,只相信弱肉强食那一套,对天界诸神的看法也不同于世人。
它的观念实则更接近瞳等上古遗民。若非是在今日的局面下相遇,瞳倒会觉得这只大妖倒也有趣。
沈夜不动声色:“那么尊驾以为,当年真相如何?”
“谁知道烈山部人是去了洪崖境,还是跟随神农去了别的地方。伏羲不愿补天石的秘密流传出去,总得寻个名头封了烈山人的口。”
“不错。”沈夜笑了。
公西的猜测已极度接近真相,但仍是温和了些。即便是经历了诸多残酷之事的大妖,也想不到伏羲赏罚不分,直接将烈山部封锁在寒冻之地中任其自生自灭。这又仅仅是因为——当年的烈山部想
为补天尽一份心力!
“尊驾又可曾想过,若你推测无错,一旦补天石现世,又会不会引得天界测目?”
“若论做买卖,在下还从未失手。”公西似是胸有成竹:“倒是诸位恐怕比在下更为惧怕引来旁人注目,你们也该于尽快决定……到底要不要与在下谈成这一桩交易。”
继而,秉着互惠互利的生意经,公西又送了沈夜等人一条消息——捐毒国的变故,引来南疆天玄教介入调查。
5、
天玄教。瞳对这三字并不陌生。
近百年前,烈山部的祭司们一面在俗世中寻找容身之地,一面探查谢衣的行踪。得知谢衣曾与两支擅偃术的门派有所接触。一支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