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这情形,便知此时倘若处理不当,只怕于门派名声有损。因而耐下性子解释道:“公子不必过激,只需一二日,证得姑娘清白,姑娘必会安然下山。”
这三言两语,如何能将洪绡唬弄过去?洪绡执意道:“放我过去,我随你们一道上山,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
那女子勉强劝了几句,可又如何能与洪绡相论?与左右的师姐妹们低声商量,都道既然已经到了漠城之中,还怕出什么意外不曾?在这道途之中相持太久,终究也是不大好看的。
只是她们瞧来,洪绡毕竟是男子,决计不能带上岳离宫。待得上山之时,遣几个人严加看守,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浪头来。
毕竟是女子门派,若换了旁的大派,只怕早派上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将洪绡推搡开来。
商议已定,那女子点头同意放洪绡上前。又问洪绡:“敢问公子与那女子有何干系。”
洪绡望着相思,想了一想,勾起嘴角,促狭地笑道:“姑娘家关心这个做什么,莫不是瞧本公子模样俊朗,动了什么心思?”
那女子咬牙骂道:“登徒子。”当下不愿再和洪绡多说一句话,好似避着瘟神一般走在前头。
车队缓缓地向前开动,洪绡跟在一旁,男子的装扮在这清一色女子队伍中颇为瞩目。可也不知为何,这“男子”纵使混在女子之间,旁人看来也并不觉得突兀。
过了街口,周遭夹道围观的人少了不少。到这时候,随在马车前后的,大多就是岳离宫的弟子了。
洪绡这才转头,向里头唤:“相思。”
相思在车里头,始终侧耳听着洪绡的动静,这时候听得她呼唤,掀开车帘,便从车板上跃下来。
洪绡伸手去扶相思,冷不防给她铺天盖地的扑来,只得伸出手臂稳住她的腰肢,给相思的力道撞得趔趄了好些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模样,在旁人眼里瞧来,就如同一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人喜不自禁。饶是江湖人士素来不拘,终究是姑娘家脸面薄,左右的岳离宫弟子皆挪开了眼不愿去看,口里嗔骂一声:“有辱斯文。”
洪绡揽住相思,这小姑娘一个半月未见,着实消瘦得令人心疼。两腮少许婴儿肥已经全然失去影踪,原本小巧的脸颊瘦得快见到骨头。唯有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越发显得大了,眼窝子却陷了下去。
洪绡见了这样的相思,差些没落下泪来。
她受一丈红的遗愿照料相思,没想照料不成,反生出这样多的事端,让相思平白受些苦。
洪绡心里又是心痛,又是内疚。倘不是她承下了金默的事情,又怎会令相思落得这样的境地?
一个岳离宫弟子催促道:“快些走,到了歇脚的去处自有机会给你们互诉衷肠。”她的话音未落,就见洪绡抬起头,眼眶儿泛着红,眼中血丝隐隐,望着她们的目光,也带着一种责难凶恶。
那弟子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旁的话来,任由二人去了。
身为女子,瞧见洪绡这样在意相思,她们心里如何不是羡慕的呢?
洪绡还未说一些劝慰的话,相思便急冲冲地扣住洪绡手腕,三指搭上脉门,面色骤然一变:“你的内力……”
洪绡竖起食指抵住嘴唇:“嘘,这是秘密。”又揉了揉相思的头发,笑道:“好姑娘,往后再告诉你。”她说话本就轻细,这般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旁人也决计听不去。
那本心法洪绡既然认定源自金默,那便与岳离宫多少脱不了干系,这些人拘禁相思,只怕也是为此。
相思的脚踝之间连着一条细细的铁链,行走之间颇为不便。相思说什么也不愿回马车,洪绡蹲下来,将清瘦的背对着相思,向相思道:“来,我背你。”
洪绡往常见了谁好似都一副亲切和善的模样,坐立之时,腰杆子却挺得笔直笔直,暗地里好像和谁较着劲。可这一回,她蹲在相思跟前,弯下了腰。
相思的一双眼眸恰如春风过,桃花儿染了娇俏的浅粉色,她乖巧地伏在洪绡背上,将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肩膀。
相思的手臂箍着洪绡的脖子,双腿置在她的腰上,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着。
洪绡头一遭这样背负一个人,只觉得被相思温软的身子熨贴着,灼热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好似要将她整个地笼罩在里头。
洪绡的脚步总是轻巧的,落在地上,似风似羽,留不下一丝痕迹。
再没有第二个人给过她这样的感受,肩负着一个人的重量,不使用内力纵跃,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往前头走。
仿佛走过的每一步路,都能落下一个脚印。回过头,就能看见一串长长的足迹,从天边延伸下来。
背负的重量好似一种束缚,却并不令人觉得窒息,反倒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眼前分明是如此荒凉的一条街道,没有奇伟瑰丽的景象,也没有引人入胜的传说,可竟然单是平常地走着,也暖得想要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真希望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我就可以十二小时工作,二十四小时看,四小时胡说八道,八小时睡觉,嗯,愉快的一天。
☆、锁链
前方的路很长,仿佛无止无尽一般。可是人穷尽一生,能走的距离也只有那样短。
岳离宫的人在客栈落了脚,正是洪绡先前住的一家。
这时候天色还早,日头还没挪出东边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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