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开口,言喻牵着马站在一旁,冷眼看了看李贤,慕容重华握了握他的手,言喻那能杀人的眼神这才收敛了些。
在此刻见到昔日故人,也并非如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感慨万千,心中的波澜往往终归与平淡。
往昔李贤是臣,他是君,现在他是朝廷命官,而他,仅是一介草民。
是故,命运最会愚弄人。
“我来看看公子,听说皇上来了。”
“嗯,我刚见过皇上,正准备离开。”
“去哪?”
“四川。”
“四川湿瘴之气较重,诸位得多多注意。”
四人点了点头,慕容重华又问道:“舍妹现下如何?”
“待明年开春了,婉儿就要嫁入宫中,成为皇后了。”
“舍妹聪明伶俐,长得也好,应是他喜爱的那种姑娘。”
之后,二人便没话说了,言喻便替慕容重华向他告了别:“李大人,此去,吾等许是不会再踏足京城了,李大人多保重。”
“保重。”
赶了整整两日的路之后,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客栈歇脚,然而,等沈月睡到翌日晌午自然醒来,想起去敲隔壁的房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封信孤零零地躺在桌上,被茶杯压着。
沈月只大致看了几眼,顿感一股子怒气从丹田直蹿头顶。
信上无非是说,那二人已经离开,请她照顾老爷子,希望他们往苏州去,四川地势险难,怕他们身子禁受不住云云。
沈月气冲冲地出门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万淳。
“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脸都发青了,这可怜见儿的……”
“有人跑路了……”这五个字硬是被她给挤出来的。
“谁?”
“……还能有谁……”沈月幽幽说出这几个字来。
万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拍了一下脑袋,赶紧三两下蹦了楼,一点儿也没有老人家该有的稳重样子:“哎哟,那咱们快去找。”
然而,当掌柜的告诉他们,慕容重华和言喻在寅时就骑马离开之后,沈月怒火顿时全消了……还找?人都走远了怎么找,万一人临时改道不去四川了呢?
“沈姑娘,你先回苏州去,我一人去找就好。”
“苏州……老爷子,这里离苏州很近?”
“算是近吧。”
“算是……近,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们俩是故意将咱们撇下的……”
听了沈月这话,两人想要找人的心思顿消,开始打算去苏州言府了。
“阿嚏——”
“怎么,受风寒了?”言喻将人拉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觉得烫,便将人放开了。
慕容重华抬手揉了揉鼻尖,这才舒服了些:“应该没有,方才鼻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有人在骂我罢。”
“活该,谁叫你一向那么糊涂的。”
“不就是之前将你们言氏一党错当成奸佞么,我不知道内情而已,现在都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别说‘你们言氏一党’,敢情我不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你还敢说自己被蒙在鼓里……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恐怕你去找那位的时候,那位被你诈得透了许多老底儿吧。”
“……”慕容重华心想:他怎么知道我诈慕容清风的事……
“明之,前面有卖糖葫芦的!”
慕容重华翻身下马,拉着缰绳就跑到另一条道上的集市去了,掏出银子买下了一棍子的糖葫芦。
“买这么多,牙痛怎么办?”
“方才看到糖葫芦,一兴奋忘了。”其实他是方才太过心虚,没想到这茬。
路边跑来几个捣蛋的小孩儿,看着他手上**满了冰糖葫芦的棍子,皆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慕容重华拿了两串下来,就把冰糖葫芦棍子扔给了那堆孩子,翻身上马,递了一串给言喻。
言喻有些嫌弃甜食,但最后还是接了过去,随后又拿出两块羊脂白的玉佩来,塞了一块儿到慕容重华手中,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东西你要是敢弄掉,就别怪我也在背后骂你。”
慕容重华听着这番略显别扭的话,差点捧腹大笑,言大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小孩子心性了?
慕容重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上面刻着“言”字的一半,正是之前沈月拿来找未婚夫的信物,便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方才憋住的笑在嘴角渐渐溢开来:“你不会的,舍不得。”
“……”
酸酸甜甜的滋味入口时,慕容重华蓦然想起一件事来。
儿时,慕容清风带他偷偷去赌场输了钱之后,带着他跑了一路,路上三个孩子及时藏了起来,方才甩掉身后跟着的那些可恶的大人,躲过一劫。
后来到了官道上,也因集市人多,他们才能明目张胆地走,慕容重华就是在那时知道冰糖葫芦这玩意儿的。
那日,他吃了十几还是二十几来串,这些都忘了,只记得言喻拿出了他自己所剩无几的碎银子,而慕容清风则是在一旁告诫他吃多了,牙会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