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剪刀污迹斑斑,只有银亮而尖长的锐刃抵住人质脖颈。
小女孩泪眼汪汪,惊惧不能言,看见警察来了这才断断续续大声哭出来:“警察爷爷!警察爷爷!呜呜呜呜呜!……爸爸!爸爸!……”
我一听,怎么钟保挟持了自己的女儿?!
果然贡贺道:“拿孩子撒什么气?!放下!”
钟保凶相毕露,这会儿一见是贡贺,竟也流下泪来,边哭边歇斯底里穷嚷:“贡大爹,我老婆呢?!叫她来!叫她来!活不成啦!不想活啦!……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他登时情绪更加激动,女儿被他夹在腋下疼得嗷嗷直唤,明晃晃的尖锐在孩子脸面近前疯狂摇晃。
街坊之间打牌打出的口角如何演变成一桩劫持案,过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桩劫持案,眼看就要突发成一起杀人案啦!
“钟保!钟保你冷静一点!”目前的状况,贡贺根本无法接近父女俩半步。
这钟保天生一双虬眉,八字朝上,研究过人像的都知道,这类人物好面子、脾气急,今天大抵是给家长里短的无心玩笑捅了心窝。
贡贺将我拽到身后,在四周吵杂的人声掩护下,敛声发令:“黄小猫!再拖要出人命。你掩护我!我回车里拿装备,从他身后摸过去,把剪刀夺下来!……”
“我,我怎么掩护你啊?!”我懵逼了已经。
“想办法转移他注意力!”贡贺丢给我一句,并对钟保大喊:“三保子!我叫你老婆来!”
“她不会来的!不会来的!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呜呜呜呜呜!啊啊啊!……”钟保挟着自己女儿,涕泪横流,更加歇斯底里,抡起手臂狂挥凶器。
周遭人群轰然耸动。
身后,贡贺的苍苍白发极速消失向警车的方向。
身前,一个落魄大男人痛楚疯狂到令人不忍目睹。
我置身中央,只觉得人生怎么这么难?!
“警察姐姐!警察姐姐救我!”钟保女儿一时缓过气来,撕声求救。
她的父亲变成了武疯子。
这幼小稚嫩的绝望呼喊简直刺刀般戳穿我,而这时,钟保身后的花圃尽头,贡贺探出身影,他上面套了件防刺服,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急迫,没有佩戴防刺手套。
哎呦!贡叔?贡伯!贡老爷子!!!你这就摸上去了?!
我急得浑身冒火,嘴里立时生出几个大泡。
“钟保!”我把警帽一抹脱下,当下指着他高声就骂:“你他妈的就一二百五!”
钟保一个激灵,瞪着我嚷:“你他妈是谁啊?!你他妈才是二百五!”
“我靠!我滚你妈的!”我坚定回复。
之后发生的对话大概是我一生的黑历史,总之,我和武疯子当街对骂起来,我这一辈能骂出的脏话浑话就在这天里全用完了。
吃瓜群众后来都听不下去,外圈有人直喊:“警察骂人了!”“警察骂人了!”
我骂得热血冲头,义薄云天,生怕钟保不骂回给我!
钟保那边哇哩哇啦,口沫横飞,忽侧身一挣,贡贺猛虎扑食,双手死死攥住钟保的左手,和左手上的剪刀!
钟保女儿“啪啦”摔在地上,钟保竟与巩贺出拳搏斗!
“贡叔!”我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窜天猴般扑向钟保,狠命扳住他另一只手,贡贺借机脚下一个勾踹,钟保仰面挂倒地上。
“翻过来!翻过来!”贡贺朝我大喝:“反铐!反铐!”
如同挪腾一只嘶嚎的野猪,我和贡贺连推带扯,在土尘大作中,将拼命挣扎的钟保翻了几个横滚,终于使他面朝大地,春暖花开,啊不,嘴巴啃泥。
我用膝盖顶住钟保一条大腿,双手扣牢他一只手臂,那边贡贺亦控制住他剩下的大腿、胳膊。
咔嚓!
贡贺骑在钟保背上,给他双手上了个结实的反铐。
咣当!
我两人还没回过一口气,钟保裤兜里掉出一把匕首,是自制的那种,打磨的很粗旷,然而刃口白光闪闪,战斗力跟杀猪片肉的大刀没啥区别!
“妈的!三保子!你搞什么玩意儿!”贡贺气极,两脚将钟保的鞋子踢掉:“你安生点儿吧!!!”
我心头“咯噔咯噔”直跳,到底是老**警啊,有经验!这要是之前给钟保把手铐靠在前面,他起身时候一发疯,或是在警车里一发疯,摸出这柄刀来乱捅,我和贡贺两百条命也不够用呐!
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虚汗。要学的,还很多。
“黄警官,去看看孩子。”待钟保安静下来,贡贺依旧用膝盖顶着他的后心。
我见钟保真的一动不动,才小心翼翼撒开手。
钟保的女儿被几个老邻居捡起来抱着。鼻子蹭破了,脸上眼泪的痕迹,泥土的痕迹,却不会哭了。
我想这小娃娃难道摔出什么毛病来了不成?急欲走过去看看,又怕吓着她,一时犹犹豫豫来到她面前。
小女孩看见我突然怯生生问:“……我爸爸会不会坐牢?”
我眼中一热,不知怎样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我蹲下身问她,唉……只觉得腮帮子酸酸的。
“……钟芊。”
“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