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还恩冷冷道:“可这些与我姐姐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不去怀疑沈天君?”
楚留香突然笑了笑,道:“婚礼宴席上的座位,并不是随便坐的,是么?”
慕容还恩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紫英山庄这种讲究礼仪的世家,为客人安排座位时一定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沈天君是江湖中风头正劲的人物,为他和门客随从单开一桌也不为过,花满楼怎会坐到他的桌上去?”
慕容还恩道:“你是不是小看了你这位朋友的名气?”
楚留香摇头道:“就算花满楼也是江湖中红极一时的人物,那位关东参客呢?而他们坐到桌旁都是有人引领,沈天君客随主便,自也不会提出异议。”
慕容还恩勉强笑道:“你如此在意座位的事,又有什么用?”
楚留香道:“我在意的不是座位,而是安排座位的人。”
慕容还恩道:“这就是你怀疑我姐姐的理由?”
楚留香道:“还有那位关东参客。”
慕容还恩道:“他又怎么样?”
楚留香道:“后来去百花楼找花满楼麻烦的,正是这位关东怒。”
慕容还恩道:“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一个江湖无名小卒罢了,我姐姐也不会注意他的。这件事你最多说我姐姐待客不周,怎能如此诬陷她!”
楚留香叹道:“但这位关东怒前往百花楼,并不是要找我,而是要害花满楼。”
慕容还恩道:“这种事我不知道!”
他的神情已变得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没有阻止楚留香说下去,也没有表示送客。
他是不是也希望找人谈论这件事呢?
他的姐姐、表兄都已离开了他,而那个扶不起来的姐夫,自然也没法和他进行这种对话。
楚留香是他唯一的谈话对象。
似已了解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楚留香只是平和地道:“我想你并不清楚所有细节。但林夫人一定是知道的。”
慕容还恩道:“你一定要说那关东怒是我姐姐派去的?”
楚留香道:“我去了兰州的事,花满楼只对慕容家主提过。所以除了慕容、林夫人、或者再加上柳上堤,不会再有人知道。”
慕容还恩的神色动了动,立刻道:“说不定是那柳上堤自作主张,暗算花满楼,和我姐姐无关!”
楚留香道:“我本也怀疑柳上堤的。但给花满楼下毒的,却未必是他。”
慕容还恩道:“下毒?”
楚留香道:“关东怒和金陵名妓柳如是设下圈套,令花满楼中毒,无法抵抗之下被带到了金陵。据花满楼所说,柳如是没有武功,如果公然下毒,他一定会发觉。
“除非那是一种无毒的药物,只有在人体里有某种药引,毒性才会发作。而花满楼之前曾中过柳上堤的暗器,药引想必是在那时就种下了。”
慕容还恩奇怪地道:“然而你却不怀疑柳上堤?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楚留香道:“为花满楼取出暗器的时候,慕容和胡铁花都在场。就算慕容回护柳上堤,暗器上有毒无毒,胡铁花还是能看出来的。”
慕容还恩道:“那么药引是谁下的?”
他似已猜到了答案,却还希望楚留香能回答他。
楚留香果然道:“是慕容。为花满楼疗伤的是他,第一个听说我不在百花楼的人,也是他。”
慕容还恩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
楚留香道:“我说的不对么?”
慕容还恩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我想,你猜的一点也不错。”
楚留香道:“你承认了?”
慕容还恩道:“你本不需要我承认什么,不是么?”
楚留香思索着,摸了摸鼻子,道:“是,我不需要你承认什么,就像你也不需要我拿出证据一样。”
慕容还恩道:“我只听青城兄长说,花满楼已中了毒,但究竟如何做的,我一点也猜不到。”
楚留香道:“看来他们还是希望你置身事外的。”
慕容还恩却渐渐露出一种激动的神情,他的脸色变得通红,似乎随时都可能渗出血来,亢声道:“我怎么能置身事外?我的姐姐、我的兄长,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为了我……”
他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罢休。而他的眼中也似有泪花闪动。
楚留香静静地把茶杯送到他手边,等待着他平复下来。
一切都已无需再说,无论是楚留香还是慕容还恩,都清楚地了解整件事的经过。
江南武林世家的没落,虽是一种必然,但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永远是无法接受的。而拥翠、无争两大山庄的覆灭,则令他们发现了“必然”之外最大的敌人:楚留香。
楚留香并不是在针对武林世家,但他的存在就给这些家族带来威胁。只因他是个崇尚公平、同情弱者的人,在可能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在世家大族的对立一面。
慕容青城和林还玉就是在这种思虑之下,定下了除掉楚留香的计划。随着楚留香的死,他们也会将手中的一切财富和权力都移交出去,交给他们最后的希望。
慕容还恩。
他是这世家传承的最后一人,但他今后的存在,将不会再代表任何世家。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经营,创造出一个像中州沈氏那样的全新的势力。
只要有这样的希望,慕容青城和林还玉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