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了,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苏清末淡淡笑了,自嘲道,“也是,你从来就没和我好好说过话。”
叶千湄目光冰冷,并不答话。
“既然如此,动手吧。”苏清末阔袖一拂,优雅地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过了这一次,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了。”
叶千湄倒退了一步,反手拔刀。
苏清末面上笑意不变,指尖微微一动,手腕翻转,一柄寒光凛冽的长戈赫然出现,被她握在手中。
她扬手一击,叶千湄同样挥刀迎上,长戈与寒刃相互交击,发出铮然鸣响。
一招起始,两人迅速斗在一处。
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吹动了苏清末的白衣,她宽阔的袖袍猎猎作响,随着她的动作迎风扬展。
刀刃与长戈不断撞击,激荡出某种漩涡般的力量,将周围的空气片片割裂。
叶千湄身形一转,背对着台阶,一刀逼开苏清末刺来的长戈,同时借这一逼之力点足一跃,凌空翻身,落到第十八级台阶上,稳稳站定。
台阶下的苏清末持长戈而独立,白衣曳地,妆容精致,看起来从容不迫,心中已有算谋。
叶千湄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左手掩在背后,用食指指尖在空气里迅速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然后,她合拢左手五指,只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力量在指尖凝聚,蓄势待发。
苏清末抬头望着她,眼神依然傲气凌人,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意,从容淡漠,无畏无惧。
叶千湄见到她的神情,无端地想起曾经全家人被带走囚禁的那个夜晚,她就站在阴影中,神情淡漠,眼神深邃。
她咬紧了牙,深切的怨恨由心而生,转瞬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心灵与神智。
叶千湄眼神骤冷,目光在刹那间变得宛如玄冰降世,冰封千里。
她从台阶上一掠而下,右手持刀斩去,左手垂在身边,指尖依然保持聚拢的状态。
苏清末以长戈相迎,尖端一勾,从刀面上直直划过,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牢牢挡住了刀刃。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叶千湄硬生生将凛冽刀意从刃锋上逼出,逼得苏清末倒退一步,手上力道有了些微的松弛,转瞬将长戈一划,擦过刀刃收回手中,自己倒退一步,再将长戈向叶千湄迎面刺来。
叶千湄突然松手弃刀,不退反进,白皙的右手不躲不闪,直接迎上长戈,徒手抓住了凌厉的刃锋。
长戈割入手中,切开皮肉,一时间鲜血直流,也桎梏住了苏清末,令她一时无法再退。她不顾一切地抬起左手,五指张开,一掌拍在眼前的白衣女子的心口。
苏清末突然笑了,仿佛对这一切早有准备。
空气里有极大的力量凭空散开,宛如漩涡四起,扭转生命,又转瞬即逝。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苏清末微微一笑,声音低而清浅,“你盼这一天,盼了很久吧?”
叶千湄突然怔住了。
她的语气是如此从容,不悲不喜,不畏不惧,眼里没有一点波动,依然是淡漠如初的模样。
“这些年,我一直都过得不好。”苏清末松开了手,长戈铮然落地,“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和对其他人不同?”
她笑了笑,低声: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来到我手下做事,多半是为了酬劳,是他们甘愿如此。可你不同,你是被我卷进来的。
“如果没有我,没有那块血玉,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找到残卷,都是我已经计划好的----我知道你想解你身上的咒印,也知道你一直想杀我。这是我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愿它能洗掉我身上的一点罪孽。”
苏清末长长叹息,目光渐渐变得空茫。
“她死了之后,魂魄从不曾入我梦里……她是不是恨我?”
她低声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叶千湄听,还是在告诫自己。
叶千湄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
苏清末抬起手,向台阶上遥遥一指,微笑起来。
“拜托你最后一件事……替我将它们葬在一起……就当是让我与她同眠了罢。”她低声说着,神情恍惚,脸色渐渐苍白下去,出口的声音很轻,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之后每一年的今日,请你一定要来看我……”
叶千湄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她的声音也起了波动,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如此,我就可以走了。”苏清末垂下眼眸,缓缓叹息,“来年……魂归否?”
她突然大笑起来,仿佛要将沉积多年的悲欢离合一并抛却,只留下一缕不谙世事、毫无记忆的灵魂。
“魂归否……魂归否?魂归否!”
她连叹三声,语调顿挫,扬抑不一,从犹疑彷徨到厉声质问,最后一个音节陡然拔高,宛如利剑挑出,刺向苍穹。
她向天地诘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死去的亡魂……还会归来吗?
苏清末长袖扬展,陡然回手一击,一掌重重打在心口。
墓室里掀过一阵狂风,伴随着一闪而逝的惨白光芒呼啸而过,一掠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