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生,你能出门走动了吗?”她的脸上满是关切,有些担心地杵起了眉。
“你好,李医生。”我礼貌地对她点头,“你可以叫我名字,大家都这麽熟了。小夏问过刘医生了,他说不走远的话就可以。”我像每一个安分守己希望给医生留下好印象的病人一样,乖巧而认真地回答。
“是吗?小非,那我陪你走走吧。”她根本不问我的意见,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我其实无所谓,也从礼貌上问一声:“呃,这个,不打扰吗?万一有急症病人……”
“没关系的,反正又不走远。偶尔偷偷懒也好。”她笑笑,沈静的面上有著成熟内敛的韵味,这点竟跟杜廷语非常相似。“这个时间段还不到忙的时候,有值班护士在,有事他们会呼我。你想去哪儿呢?”
“随便吧。”我左右看了看方位,“我从病房里看到外面有个人工湖,就去那里吧。”
“呵呵,那边人不少呢,大家都喜欢那儿。”她带我回身穿过中堂,经过他们急症室的门口,本来站在里面整理资料的护士一抬头,看到了我,又是一楞,竟目不转睛地直直看著,像惊见火星人登陆地球。
李以靖也注意到了,轻咳了一声,她才立刻被惊醒了一样回神。“indy,有事呼我。我陪曹先生去‘摘叶湖’走走。”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小护士边看著我边点头。
从侧门穿了出去,正是我窗子下的院子。阳光正好,草坪和石凳上都坐满了闲聊的人,几个穿著住院服的孩子在阳光下嬉戏,树影打在他们快乐无邪的脸上,重重叠叠,竟看不出病容。也有坐著轮椅在看书的人,温和的阳光清凉的风,每个人都在享受初秋的美好天气。
“李医生是北方人?”我没话找话说,延著伸向人工湖的水泥小路踩过去。
“不啊,怎麽会这麽问?”她又笑,被阳光直射得微眯起眼。
“口音,听口音很像。”
在这样的阳光下散步一直是我的最爱和习惯。尤其被关了这麽久,现在这样,像极阴雨天後把被子拿出来晒,感觉霉气从身体里蒸发出来,都被晒掉。
她忽然不说话了,转头看了我好一阵,才又笑起来:“幸亏我有些了解你了,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意的。”
“什麽?”难道我踩进了雷区?没有这麽神准吧?
“没什麽。”她轻轻摇摇头,“这件事说起来很可笑,不过也没什麽了。因为以前一个我很喜欢的男生说他喜欢听,我便硬改过来,说到现在也习惯了。”
男生啊……这麽小女生的词汇。我的心里有点领会了。开始装傻:“真幸福啊,那个男生。後来呢?”
“後来?我们分手,他结了婚,现在很幸福!”她拿眼睨我,故意大声说,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小把戏。
我只好傻笑,杜廷语是因为她太聪明才要分手的吗?“那你呢?”
“我?哈,每天在跟死神抢人,被一些走路不长眼睛或是嫌命长拿刀割自己的笨蛋搅得头昏脑胀,哪里有心思想别的!”
喂喂,这算不算人身攻击?!这种牢骚怎麽可以当著当事人的面说?太伤人自尊了吧!
我的笑容扭曲起来,心里为摆脱了她的杜廷语叫好!
“不要这麽小气,我开玩笑的。”她看了我一眼,又快乐地笑起来。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笑,很多时候都以一张明豔的笑脸对人,看得人也跟著放松下来。如果这算职业病也真是难得了。
她笑著笑著,笑容忽然黯淡下来。“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低叹一声,忽然念起诗来,吓我一跳。
难、难道是……她幽幽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湖幽幽地说:“我最爱的人就死在我的抢救台上,车祸,一辆载重车把他的车挤得稀烂。我拼了全力去救,怎麽救也救不回来。无论我怎麽哭怎麽叫对他说什麽他也听不到了……所以我讨厌自杀的人,拥有生命却不珍惜是可耻的!”
我心里一阵黯然,她讲和杜廷语一样的话啊,是串通好的吗?可是她为什麽不提那个活下来的人有多痛苦!有过经历的她更该清楚。
人为什麽要自杀?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吗?
“你很坚强。”我只得说。
“你也可以。”她望著我,满面坚定的神采令我无法直视。
在心底面对苦笑,如果可以,谁愿意选择死亡?左臂上长长的伤口至今仍能让我轻易回忆起那时的疼痛,可是,跟心上的痛比起来,这算什麽?
死去时一瞬间的痛,与一辈子活著的痛比,算什麽?
我们没有再说话,走到湖边,找了张没人的椅子坐下。气氛有些窒闷,低沈的气压在我们之间流动,大家都有点不自在了。
“你知道这个湖为什麽叫‘摘叶湖’吗?”她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
“为什麽?”
“呵呵,这有个典故的。说起来也很滑稽。”她调整了一下语调,更轻快地说,“去那边摘片叶子下来就知道了。”
我懵懵懂懂地去照办,从旁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递给她。
她摇摇头,没有接,笑著:“看出有什麽不同没?”
不就是普通的树叶吗?我拿著那片叶子翻来覆去,狭短的形状,暗绿的颜色,还有点厚。如果逡语在就好了,我对植物一窍不通,除了柳树和松树,绝大多数树种在我眼里没有分别。
“咳,我还以为你和逡语在一起这麽久,多多少少也会对植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