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盛川摆手,道:“不必了。我晓得我病,就像你晓得你兵。”
陶骧沉默。
“还有一样,按理不该我这做父亲说。可看现样子,不能不说。”陶盛川咳嗽两下,拿了帕子捂住嘴。半晌才又开口,“我想你也知道我要说是什么——内奸既已抓住,事情务必查清。不能纵容了谁,也不能冤枉了谁。尤其静漪事上,你不要过火。即使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念她是囡囡母亲,你也要妥善处理。”
陶骧点头。
陶盛川看了儿子,说:“我明白你舍不得。”
“如果她真做了,我不会舍不得。不然我对不起那些死去弟兄。”陶骧说。
“以为父对静漪了解,她不会。”陶盛川说。
陶骧依旧沉默着。他并没有想到父亲会同他谈静漪事。这些天来萦绕心头疑虑、焦灼和愤怒,到此时仍牢牢压那里。
他眼前交替出现是静漪眼睛,和囡囡小小面孔……好半晌,他低声道:“好,父亲。我会认真考虑。”
陶盛川点了点头,说:“你去吧。”
陶骧陪着父亲又坐了一会儿,才出来。
陶夫人和陶骏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忙问里面情形。陶骧简要地说了,陶夫人急忙进去看陶盛川。
“老七,你有事管去。这里有我。”陶骏说。
陶骧说:“那我走了,大哥。”他说着示意福顺推陶骏进去,自己倒站外头半晌,听着里面低低说话声……他看到史全守门口。见他要走,史全说七少慢走。他点了点头,说:“老帅病情有变化,无论如何都即刻让人通知我。”
“好,七少。”史全答应。
陶骧迈步出门去了。
西北军司令部,陶骧办公室里,翻看岑高英呈给他卷宗。
因为马行健事,近几天,虽战事顺利,陶骧脸色仍极其阴郁,身边人人噤若寒蝉。就连陶驷过来跟他说话也要小心一些,省得一句话不合适,批了龙鳞。
“人怎么样了?”陶骧合上卷宗,问道。
岑高英沉吟片刻,说:“还是不开口。但是对卷宗里已有东西,都没有否认。司令,是不是缓一缓再审?看样子这时候是问不出什么来。共事这么多年,他性情我了解些……”
陶骧一掌拍卷宗上。
岑高英闭了嘴。
陶骧站起来,抬脚便走。
岑高英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就见他出门转弯。站门口候着李大龙愣了下,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陶骧一直走到了走廊头电梯处。
李大龙和岑高英立即明白陶骧这是要去哪里。此处电梯直通地下。司令部大楼有规模庞大地下空间,比起地上部分不遑相让。此时陶骧要往地下室去,一定是要见马行健——马行健是这里被抓,并没有送去军牢,而是遵照陶骧命令被关了这里……两个人跟着陶骧进了电梯。
果然陶骧进去便跟负责开电梯士兵说去地下三层。马行健正是被关那里一间单独房间里。岑高英松一口气同时又提起一口气来。他与马行健共事久。虽然马行健身份暴露让他又气又恨又不敢相信,但是马行健为人从来让他信服,总希望此事能有转圜余地。可是看到陶骧如此生气,显然是对这种行为不能容忍。他却也知道陶司令之所以格外不能容忍,还有另一层原因……
陶骧出了电梯,往东转。直走又转,终于看到有士兵把守房间门。
“司令!”守门士兵敬礼。
“把门打开。”陶骧説。
“是!”守门士兵答应着,拿了钥匙开门。
门一开,陶骧步入房中。已经站屋中央马行健立正。身后房门被关上了,陶骧注视着站自己面前马行健——关押两日,憔悴许多,然依旧保持着军容整齐——陶骧踱了两步,停马行健面前。
陶骧看了他,道:“听说这两日你拒不开口。”
马行健不吭声。
“我想知道,你一句都不说。现我亲自来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马行健直直地立着,仍没吭声。
陶骧问:“程静漪参与了多少?”
他目光森冷,语气淡淡,却仿佛有利刃逼到人皮肉中去。
“七少,我身份和活动,少奶奶自始至终都不清楚。而且,少奶奶也接触不到机密。”马行健说。
许久以来第一次开口,他嗓音有些异样。而陶骧锐利目光和强大气势压制下,他难免有点胆寒。
陶骧说:“你要保她平安,我明白。她是我太太,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你只要和我说实话,她到底参与了多少。”
马行健沉默下来。他应着陶骧目光,说:“七少,少奶奶真不知道。”
陶骧笑出来。
他轻轻晃了晃身子,低头看着靴尖。
“程之忱用你是用对了人。”陶骧说着,转过身去。慢腾腾地踱着步子。“你跟我身边多久了,小马?
马行健低声道:“七少,行健对七少有罪。七少要杀要剐,行健毫无怨言。只求……”
“不!”陶骧挥手制止他,说:“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我现不是跟你分辨这个,而是想知道,程静漪这个事情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角色。”
马行健沉默下来,陶骧等着他回答。
“少确不知道内情。是我一时不慎,暴露了身份。她识破我身份,给我警告,让我对七少主动坦白。她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