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问:“什么时候?”
“小小姐百日宴那天,和送杏子那天。送完杏子出来我就被逮捕了,之后事您都知道了。”马行健说着,声音低下来。他观察着陶骧脸上表情,“七少,少奶奶担心程长官,是人之常情。相信七少不会不体谅。对于行健来说,程长官和七少,乃至少奶奶,都是行健十分敬重人。”
陶骧看了他。
马行健他平静而深沉目光之中,坚持把话说完:“七少以国家人民前途为重,负重而行。行健这些年都看眼里,惜无颜亦无法再追随七少。行健如有机会戴罪立功,一定为国杀敌,方不负七少多年栽培。”
“小马,”陶骧走过来,正对着马行健。堂堂七尺汉子,跟随他多时……短短两日,已非他身边时意气风发模样。“我不能留着你。”
“是,七少。往后请七少多保重。”马行健说。
陶骧说:“你我身边六年零三个月。第一天过来报到,老帅对我说这个后生很稳重,你要好好用,日后能成大器。老帅一生识人,鲜少走眼。你算一个。”
“七少……”
“我早知道是你。数次试探,你都平安过关。不只是因你谨慎,而是你没有起害我之心。也是程之忱非到紧要关头,不会启用你这张王牌。小马,”陶骧看着马行健,“这些年你跟我出生入死,战功赫赫。我会给你一个合适处置。”
“七少,行健死不足惜。”马行健哽住。
陶骧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房门。
岑高英和李大龙急忙跟上。
陶骧从电梯出来,看了眼外面,时候已不早了。他没有回办公室去,而是走到了大院中。
他边走,便望着司令部大楼中那一盏盏亮起灯。
院中停着整齐军车,一辆辆沉默着,动也不动……这么大地方,只偶尔有一两声口令传来,打破死一般沉寂。
李大龙跟陶骧身后,保持着适当距离。
陶骧站下,拉开一辆军车前门,上了车。
李大龙急忙跑上去,叫道:“七少,我来吧。”
陶骧摆手让他后退。李大龙急忙往后,眼看着车子发动起来,迅速从他身前掠过,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横穿司令部大院,出了门……他回过神来,跺跺脚,急忙向陶骧专车跑去。
一边跑,一边招呼人来。
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立即说回青玉桥官邸……
陶骧车子开风驰电掣,却没有立即回家。
车子沿着黄河边开飞,仿佛要追着河中汹涌奔腾水流赛跑似。直跑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他才开车上铁桥。过了河车速方慢些,往青玉桥官邸开去。
李大龙已经带着人桥头等他,看到他开车子经过,他们才跟上来。
陶骧没有同他们交代,直接经过大门从东侧门入内,直奔琅园。
下车时,他已经是一身汗。
琅园门口守卫森严。
他进了门,从院门到楼内,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他想了想,才记起来那天晚上他盛怒之下,除了留下张妈月儿,其他人全都被他下令撤出了。此时听到响动,张妈出来,看到是他,很有些惊喜之色。
他客厅里站了片刻。
只有他和张妈两个人,客厅竟愈加显得空荡荡。
“少爷,上去看看少奶奶吧。这两天少奶奶不吃不喝,想孩子都想魔怔了。”张妈低声道。看看他脸色,“囡囡还好么?”
陶骧点头。
白狮从楼上跑下来,没有像往常似跑过来和他亲近一番,而是有些怯怯……他看着白狮。
“陶骧!”随着一声轻喝,静漪身影出现楼梯上。她脚步又轻又,简直是飘着飞下来。待跑到楼梯中央,她看了陶骧和他身后,见他是独自回来,顿时站住了。
陶骧转脸看了眼张妈。她默默地下去了。
“囡囡呢?”静漪大声问道。
“奶奶那里。”陶骧说着往上走。
静漪紧跟他上楼,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陶骧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惨白像只鬼。看着他眼神,愤怒、焦灼、有几分可怜,但并不胆怯。仿佛是被怒火催着向前,她紧跟着他脚步,丝毫不像放松地追问他:“你究竟什么时候把囡囡送回来给我?”
静漪目光紧随陶骧。
他走到东边,她便看到东边;他走到西边,她便看到西边……他坐下来,她目光便定住了,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陶骧坐下来之后,也望向她。
“难道两天时间,不够你查清楚?”静漪眸子里燃起火似,“你不是早就察觉了?他形迹你都掌握了,人也你手上,有什么问不出来?还有我……做过事,我绝不否认;可没做,我也不能担了虚名……陶骧你平日里疼女儿,都是假么……你怎么能忍心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你心是什么做?”
静漪越说越激动,又伤心。
她真恨不得扑上去撕扯了陶骧……他可真狠。狠起来,总有办法让她内心煎熬到简直生不如死。
陶骧看着静漪手不住地哆嗦。
“你回答我!回答我!”她几近声嘶力竭。陶骧越显得平静,她就越摸不准他到底想什么。“是不是你眼里,如今我无论如何都是错……你倒是弄明白,我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你事……我不过就是……”
“你不过就是知情不报。”陶骧点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