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些本省官员的消息。驿丞笑纳了小银元宝,道:“本省官员可不少,公子想知道哪些呢?”
贺成章故意从巡抚一路问下来,又如布政使等等,中间夹杂了一个穆从善。驿丞道:“这穆大人呐,家里有牌坊的,他的元配娘子是个贞烈妇人,路遇盗匪,抱着女儿投了水。家里出了这样的妇人,名声好的叻。穆大人自己又做了御史,嘿嘿,越发道学了。道学先生新娶的这娘子却是……”
贺成章皱着眉听完,阴着脸来寻妹子,一齐到老太太房里议事:“阿婆可知道,这江西道御史的娘子,她姓什么?”
罗老太太道:“难道与咱们的事情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姓柳。父亲做过知府的。”
第70章逃亡第五站
“哪个柳?”老太太手里的念珠又停了下来。
瑶芳心头一动,她就跟一个姓柳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上辈子她早报完了,这辈子只要姓柳的不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懒得浪费时间。柳推官当初逼得她全家上京,正合她意,更不想跟这家人家计较了——为这样的渣滓耽误了正事,不值得。有那功夫,不如干点旁的。瞧,这不是推着亲爹做到了四品知府,哥哥也少年有了功名了么?
贺成章也笑不出来了:“咱们统共遇到一个柳,就背井离乡,还想遇到哪一个?”
罗老太太想到儿子儿媳生死不知,自己领着三个孩子,不由得谨慎了起来,再三确认:“天下姓柳的那么多,咱们就这么倒霉遇上一个就是她?”柳不是一个罕见的姓氏,父亲做过知府的柳氏,也未必只有一人。
贺成章道:“吃了老大一个亏,闻柳心惊,自然是要仔细打听的。除非有第二个‘不畏强权’得罪了先前陆阁老被贬黜,耽误了女儿婚嫁的‘柳大人’!”贺成章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亏就是被从老家逼到了京城,彼时年纪虽小,仍然印象深刻,说柳家是他大仇,也是不为过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
比起柳氏瑶芳更在意这个穆从善。若真是青竹的生父,那又是一个伪君子,兹事体大,她可不想让这伪君子跟着沾好处,没得恶心人。还是叫青竹先认一认人,真是青竹生父,必要将他剔除在外,还要好好坑他一把。否则这样已邀到名声的御史,叫他再进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他身边可还有一个柳氏。
瑶芳道:“阿婆且休要关键,哥哥也别咬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惹咱们,咱们何必理她?当务之急,是将楚王谋反之事,上达天听,好解救爹娘的危局。”
贺成章道:“万一叫这妇人知道了,怕要从中作梗的。”
罗老太太心情已经平复了,对贺成章道:“还是你妹妹说的是,一介妇人,她能做甚?若大的事情,江西道御史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瑶芳欠身道:“阿婆,说到江西道御史,还有一件事情,正要向阿婆禀明。”遂将青竹之事说了。
罗老太太惊诧道:“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纵逃脱不及,妻子投水死了,也是无奈,青竹现今才多大年纪?当时又有多大?顺手也捎带走了。”
贺成章沉着脸,对罗老太太道:“其人劣迹斑斑,可见不是个能共患难的,孙儿想,此事还是要绕过他为好。只是,绕也要绕得好看。想得到巡抚,想得到卫所,单将他落了下来,不太好看。”
罗老太太怒道:“有事我担着,我一老妪,自然不能样样周到的。”
“落下他也不是什么大事,”贺成章想的总是多一些,“只怕消息一传出来,将他落下了,他那新妇不免就知道了,一个失意人、一个心怀怨毒,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了。咱们报了信,巡抚衙门与卫所那里恐要勘核,留咱们在此地住上些时日,等事情明朗,又或京中有旨意,要将咱们护送上京的。这日子可就更长了,江西道御史在此地人事熟稔,从中刁难,可就不好了。更有甚者,他要是人缘好些,串通勾结,将咱们坑陷在此地,自领了功劳去……”
罗老太太一拍扶手:“他敢!”却也不能否认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瑶芳眼珠子一珠,拍手道:“我有一个法子,只是还要着落到青竹身上。”
罗老太太因问有何办法。
瑶芳道:“阿婆可还记得,咱们先前出水驿的时候,船被堵在那里了,是有人贩子去楚地收买受灾男女。既有天灾,自然是会有逃亡的人群的。寻个人,给些钱,问了青竹有甚表记,叫她冒青竹之名,去穆家认亲,只说被好心人收留,如今受灾,与主人家分离,知晓一件大事,要来认回亲爹。穆家必会赶人的——拿了人命换来的牌坊,是绝不会让牌坊倒,也绝不许这人再活转回来的。到那时,咱们一路将招帖散布,一路去各衙门投帖。只说,因湖广道御史刚正不阿,以为天下御史皆如此,不想江西道御史问也不问,便将人赶出。迫不得己,只好出此下策。”
罗老太太追问道:“青竹如何处置?”
瑶芳道:“相处日久,我实不忍她落入虎口,看她自己。她要愿意,我送她回去,她要不愿,依旧是咱们家丫头。等她大了,消了她的身契。”
贺成章道:“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恐怕不妥。”
瑶芳笑道:“所以才要寻穆从善。穆从善事泄,必有锦衣卫穷治,他娶了柳氏女,这事情就不好掩了。”若不动一动柳氏,只怕祖母与哥哥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