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也不再理我,转向父亲问道:「好了杨国泰,我们也给了你时间
考虑,现在又加了条件,你也该表个态了。我还赶着去县里开会,没时间在这磨
叽。希望你认清楚形势。你辛苦一辈子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这儿子吗?靠他,
靠你们自己,能有什么出息?以后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退
一万步说,你就算告倒了我们又怎么样,你儿子还不是就这样,比你能强多少。
现在我们保送他去警察学校,出来就是警察,一辈子吃国家饭的,这可是天地之
差。和这个比,那六万块钱只是小意思。你明白的吧?」
父亲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期待着他的拒绝,但他的反应让我恐惧。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叫了一声「娘……」奶奶则抹着眼泪回答道:「还能
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于是父亲便转向那中年男子,黝黑苍老的脸颊上每
根深深的皱纹里都堆积着愁苦,满头衰草般的斑白都摇曳着屈辱,茫然地说道:
「那要我们怎么做……」
「爸?爸?」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我从来就不熟悉的男人,发现像是
次认识他,不由得恐惧地叫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很聪明的选择。这几万块钱可以改善你们现
在的生活,保送名额又可以改变你们家庭将来的命运,何乐而不为?」然后回身
对两名警察之一道:「小胡。」
一名警察打开公文包,取出几张已经写好了内容的纸。中年男子接过纸,递
向父亲:「你和你家丫头签个字就行了。」说完又掏出几扎钞票:「钱在这里。
那个保送名额需要时间操作,不过你放心,黄家小子用不上了,丢也是丢。我们
这边会帮你儿子安排好,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等着拿通知书就行。这里有警察作
证,这里还有一张调解协议写着这个事,白纸黑字,不会赖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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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父亲接过那几张纸,次感觉自己是那么无力。我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由自主地就哭了起来:「爸,不行啊,别啊。」
父亲扫了一眼那几张纸,然后对我道:「斌子,我不识字,你看看。」
「我不看!我不看!」我嚎啕大哭。父亲叹了口气,拿着纸走向我和心儿的
房间。片刻之后,心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我冲进房间,从痉挛般哭着的心儿手里抢过那几张纸,扫了一眼,就看到了
内容是什么。
他们要心儿承认自己是在mài_yín,因为嫖资纠纷而诬告那几个畜生qiáng_jiān。现在
水落石出,念在心儿还未成年,年幼无知,所以不予追究。
年少的我次感受到这世界残忍的恶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颠倒黑白竟然
能到达这种地步。我发现人类的无耻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嘶喊着要撕掉那几张
纸,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挨了父亲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是父亲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多年以后我看到一句话,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大人不是不知道对错,但相比对错,他们更优先权衡利弊而已。
后来我无数次尝试分析我父亲和奶奶的心理。随着年纪增长,让我越来越恐
惧的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倾向父亲的选择。
因为我越来越倾向于按照利弊思考问题。
毫无疑问,选择妥协会给我整个家庭都带来可观的利益。六万块钱,对我贫
困的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除了改善生活,一直因为我的大学学费发愁的父亲不
必再有那么大的压力。而保送到警察学校,对我整个家庭来说都意味着命运的改
变。
牺牲微不足道,只是为心儿讨回公道的机会而已。
如果不妥协,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当时的我以为只要我们不妥协,就一定能把qiáng_jiān心儿的畜生绳之以法。但现
在我自己当了警察,终于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是个农民工家庭。父亲和奶奶不识字,我还是个高中生,心儿还没有成
年。是的。我们可以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去告。我不再上学。父亲不再打工。
我们可以靠乞讨维持生活。可以带着年迈的奶奶风餐露宿。
去追寻一个必然失败的目标,为了给心儿讨回公道。
父亲打了我一巴掌之后,呜咽着对心儿说道:「你别怨爹。你要是黄花闺女
被糟蹋了,爹就算死也要死在法院门口,给你讨个公道。谁叫你不是了呢。」
爹喃喃地说着,「谁叫你不是了呢。」
心儿知道,我也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便是如此。婚前失贞的姑娘都是破鞋。
一个破鞋告别人qiáng_jiān自己,即使确有其事,也往往只会得到他人的一声嘲笑。
3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心儿变成破鞋的是我,没保护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