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三之二】顾盼若离──潜伏(上)
道别高莲华,高廷华堪堪踏上马车,一小厮打扮的青年即快步而来。
小厮对着车夫耳语片刻,待车伕将话语带给高廷华,本来的目标肃王府,当即让高廷华一声:「去窦家。」给换了方向。
窦家门房似恭候已久,才见肃王爷府车马接近,就赶紧迎了上来,「王爷,家主在等您呢。」
细緻裹上狼毛披风,高廷华让人搀下马车,扫了眼门房轻道:「带路。」
门房一点不敢耽搁,引着高廷华的脚步是愈来愈快,浑似后头有牛鬼蛇神追着。
才近窦家主等候他的屋子,就是一阵瓷器碎裂声,高廷华眉间轻蹙,复而歇缓,很快又是一脸无情无绪的踏入屋内。
果见满地碎瓷零散地面,高廷华也不劝慰还在摔东西的窦智冑,反倒安然越过地上的瓷片,轻巧的往离窗边最远的位子坐下。
从小厮手上接过烘得暖热的手炉轻拢在怀中,高廷华低垂眉目,浅淡的脸色难见红晕,忙赶过来还未及休憩的唇瓣乾燥破损,寒风一吹喉头便滚出难以抑制的痒意。
直到屋内能砸的都给砸了,他才从袖中掏出摺扇,轻敲桌面缓声开口,「窦尚书这样气愤,所谓何事?」
「你道如何?」窦智冑旋过身子,落在高廷华身上的视线是一片冰冷,「薄二倒底怎幺出现的,当年他不是早该死了?」
高廷华咧开嘴,畏寒似的收紧贴着手掌的炉子,传来的阵阵暖意熨平他起伏的心思,「狡兔尚有三窟,薄家主能历经三朝屹立不摇,他的儿子又怎幺会是寻常脚色?」
「到底是我疏漏了,一个小小人物也敢对我叫板,行!真行!」心头余怒未消,手掌重重拍在案面,窦智冑冷哼出声,额间浮起的青筋透露着他满心的忿忿。
高廷华轻叹口气,窦家主手掌朝堂多年,一夕遇上不受控制之事,难免会心绪难平。
「家主无须这般,薄长定手上势力,比上家主的还掀不起什幺折腾。」高廷华唇间扬起诡异的笑容,一对桃花眼扑朔着难辨的暗光,「可经由他这次,我倒是看出了点有意思的事。」
「什幺事?」在主位坐下,窦智冑依旧满目阴霾,语气森冷严厉。
「家主,这薄长定一开口就是要枢密院的缺,这满朝上下哪个不明白,那可是高莲华的地,敢惹虎鬚……要背后无人又怎敢放肆?」
高廷华这样一说,窦智冑也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这事确实不对劲,薄长定这胆子真是跟天借的,一出来就惹这幺多人……莫不是还想当个孤臣?」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浑身一凛,不敢置信的对视。
就是孤臣!同高莲华一般只倚仗皇恩的臣子!
要薄长定真是要走这路,敢在高慕华面前提到想进入枢密院,一定是高慕华也曾动过这心思,想让人分掉高莲华的势力。
窦智冑脸上满是兴味,眼尾夹出的皱纹让他的眸看若狭长,就如只极为奸诈的狐狸,「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高慕华居然有了想动高莲华的心思。」
捏紧摺扇,高廷华脸上有着微妙的怜悯,「高莲华一直是处于平衡两方的中立人物,要有方期待他消失,怕是他的日子会不好过。」
「哼,高慕华表面还装着个兄弟样,到底还不是见不过有人分去他的权力,功臣用完即扔?」窦智冑一脸不屑,假仁假义他见多了,倒没想着高慕华也是这样翻脸无情之人。
「又如何不行。」收敛起笑容,高廷华脸上一片空白,麻木的空洞掩在脸庞,让他瞧来不过座精緻雕塑,一点生机也无。
「莫忘了神宗如何上位的,可不是也斗下自己的兄长,甚至是随意将高莲华当棋子扔给齐国,方能成就帝位?」
直起身,高廷华走向窗棂,甚至是伸手推开,任由寒风刮在脸庞,替他脸颊冻出虚假的红晕,「兄不兄,弟不弟;父不父,子不子……留着高家人的血,不过兄弟之情,哪里止得住朝向权力的路?」
看着高廷华对神宗一点孺慕之心也无,窦智冑猛地朗声大笑:「确然是父不父,子不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