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三之二】顾盼若离──潜伏（下）

这几日，高慕华留下高莲华于朝后议事的时间，是愈发的多。

蓝琼鸾终能见到高莲华时，多是夜幕低垂，星子高缀于空，男人俊颜染着浓浓不耐的模样。

是日又是这般，手捧着布帕，蓝琼鸾踌躇良久，方才挥退下人，轻手轻脚走进雾气瀰漫的屏风后。

「王爷，你浸得久了，可都快半时辰。」

男人双手大张，结实的手臂慵懒挂在桶沿，眼帘上镶着的浓密眼睫毛点着水珠，从桶中涌出的热气围绕着他，让他乍然一见竟不似真实。

倦怠的抬起眼，男人微侧头颅，半数墨髮便从肩上滑落直坠水面，海藻似在水下盛绽，「不冷，水热着。」

蓝琼鸾轻叹口气，行到男人身后，布帕细緻的团团裹住散落的乌丝，小心仔细的搓揉，「王爷让人一直换水，自然会热。只是泡的这样久也不好，王爷还是快起来罢。」

「嗯。」高莲华从鼻腔哼出一声，却依旧毫无动静，大山似的靠着浴桶一动不动，模样悠然。

琢磨不着男人心思，蓝琼鸾只好换个话题，好逗逗男人，让他多少说些话，「王爷，这几日事务愈发多，可不是要加官进爵？」

总算是有所回应，高莲华收回手，将热水轻轻撩起，但凭热水流淌手心，「可让夫人白开心了，加官晋爵称不上，要养家活口还成，无须劳烦夫人的小金库……」

说完，还不忘侧过身子，轻轻出手扣着蓝琼鸾的下颔，「难为夫人这日理万机的，居然还能发现爷事忙？」

脸庞上逐渐浮现愁容，蓝琼鸾低眉，杏眼流转的是显而易见的不安，「王爷，这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这几日皇上的反常？枢密院乃是管理军国大事之处，王爷愈是忙碌，再忆起前阵子他国派刺客之事，免不得会让人想着，莫不是大战将至，陛下才会这般不断召见王爷。」

闭上眼，高莲华未多做评断，只是轻轻说道：「爷这看门的都不怕，夫人担心什幺？」

高慕华这几日反常的密集召见，多是询问关于军防之事。

高莲华起初也如蓝琼鸾一般想着莫不是日近开战，皇帝才会这样急迫。可而后一想，就如高廷华能看出薄长定与皇帝的反常，高莲华如何不懂？

要皇帝真起了削权之心，这就是变相的试探，试图掌握高莲华倒底对枢密院的控制多紧密。

不似他人会示弱，让自己对皇帝鬆下戒心，高莲华明白，自己这位子只有坐的越牢，才会越无人敢多加插手。

于是在皇帝问话时，高莲华便若咧嘴意欲攻击的野兽，将自己的兇恶悉数彰显，展露给高慕华看的一角，是连外戚都无法安入眼线，铜墙铁壁般的枢密院──只有利用价值愈高，才愈让高慕华找不到人取代他。

七年质子生涯，他经历过大起大落。偌大宫殿却寻不着半点容身之处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能彻骨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