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柳夫人”,这一位柳老板那脸色顿时变了,忙将酒壶放下去,左右看了看,半晌才用那肥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怕得不行的模样:“哎哟,我说您啊,别随便说起我家那婆娘,那婆娘泼得很!”
这亭子里坐着的都是扬州客商,和珅来扬州四年了,俨然一扬州土著,跟本地人没区别了。
今日是龙船会,这些个扬州的商人们聚在一起吃个酒,乐呵乐呵。
画舫上是歌舞声声,上面唱戏的唱曲儿的只把那眉眼往亭子里抛,里头都是款爷,傍上一个日后不愁,若是被谁买去做了姨娘,那就是一辈子的好日子了。
这一个个的都使尽了浑身解数,众女视线的焦点,基本都在和珅的身上。
和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是要坑自己啊。
他慢慢地在这众人都喝酒的桌上,端了一杯龙井起来,缓缓呷了一口,心里盘算着应该要走了。
已经睡了三天的书房了,今儿回去和珅要还睡书房,估计能郁闷个死!
在外面待久了,难保那醋缸不翻……
和珅这想起来,简直一把辛酸泪,无处找人诉说啊!
和珅这为难模样,显然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当下有同病相怜如柳老板者,便与他对望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你我二人心知肚明的那眼神。
而后,由柳老板咳嗽了一声,说不胜酒力,准备脚底抹油了。
和珅也佯醉,说着他喝昏了头了,要跟柳老板一起走。
这边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都觉得和珅忒不要脸,这人上桌之后就一直喝茶,还说什么喝醉了?
“旁人家只听说过醉酒的,可没听说过什么醉茶的。和老板啊,您这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的,就说你某个院里还有相好的等你,我们肯定不拦你啊。要知道,*一刻值千金,割舍不得。”
那人拍了拍和珅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和珅叹道:“多谢许老板为我找了个好借口,和某人就用这个了。我在某个院里还有相好的,这便告辞了,*一刻值千金。再会,再会——”
方才那跟和珅说话的许老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去,这和珅还真是绝了!
众所周知,和珅当初是个军机大臣,那可是大清朝顶顶有名的官了,一朝被先皇一道圣旨贬离京城,竟然看不出和珅有任何的不满和不适应,倒似乎那是最好的结局一样。
和珅做官能耐,做商人更能耐,如今他手底下的生意遍布了大江南北,运河上下,在扬州城也算是跺一跺脚便能抖落半个城的人了。
只是和珅什么都好——文采fēng_liú,人也俊俏,为人温和有礼,当过官,经过商,现在还有家财无数,有钱啊,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他没小老婆。
这在扬州这样fēng_liú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小老婆的和珅,只有正妻冯霜止。
和珅初到扬州的时候,人人都只知道他只带了一名妻室,却不知道他这妻子多难对付。可怜扬州那些个对和珅芳心暗许的姑娘,一直巴望着和珅来,却没想到人家和珅那妻室那么厉害。即便是想去和珅府里当个姨娘,竟然也不能够。
这扬州城不知多少姑娘恨毒了和珅那正妻,成日里诋毁她是个悍妇,偏生某次花会,冯霜止赴宴,人家那个顾盼多情,婀娜多姿,气煞了一干准备看戏的。
当时那场面啊,千盆牡丹堆在园子里,前面有奴才唱喏一声“和夫人到”,众人目光刷拉拉地一下就过去了,而后就像是被自己眼前所见的场面直接甩了一巴掌一样。
悍妇一秒变贵妇,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大家闺秀懂礼识趣,朝廷大员英廉的外孙女,宫里头曾被太后喜爱的人,又听说当年在京城里还有不少的追求者,至今福康安不续弦也与她有关……
种种的传言和光环,让偏居扬州一隅的小家碧玉们很是受伤。
冯霜止是不会顾念旁人的感受的,来到扬州之后就没听到什么好话。好歹她还曾经是个一品的诰命,如今被这些人满嘴说胡话诋毁,这些个姑娘也不瞧瞧自己模样儿。哪里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呢?
怪只怪,和珅太能耐。冯霜止也没办法。
和珅回了他们在扬州建的园子,问了丫鬟冯霜止去哪儿了,说是在亭子里陪睿哥儿跟眉姐儿。
自打和珅不做官了,皇帝也死了,团子就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叫睿渊。来扬州之后没多久,冯霜止就再生下一个姐儿,取名叫黛眉,不过小名儿叫圆子,也是乖巧伶俐。
和珅从廊桥上走过去,便看到冯霜止懒懒地倚在亭子边的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
团子在跟圆子下五子棋。
圆子现在不过才四岁不到,不过聪明得很,下棋也不赖——嗯,大概吧,五子棋的话。
“你怎么又悔棋!臭棋篓子!”圆子扎着两个绑了红头绳的小辫,皱着眉,嘟着嘴唇,张口就骂自家兄长。
团子手里抠了那黑子出来,嚷嚷道:“落棋有悔真君子!额娘跟阿玛下棋的时候还悔棋呢,阿玛也纵容了她啊!”
“额娘说她是女流之辈,不跟阿玛这种上过朝、当过官、运筹帷幄的人比,你男子汉大丈夫,悔棋好意思吗?哥哥臭不要脸!”园子将那棋盘一推,便过去找冯霜止哭,“额娘,你看哥哥又欺负我,又欺负我。悔棋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上次哥哥过生辰还说要保护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