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大学后,在顾云浓的引荐下,秋露的交际范围扩大了不少,她也是极貌美聪敏的女孩子,又是生面孔,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事者盘点京都名媛,时不时也要提到她。
秋露摇头道:“男人捧出来的文名,当不得真。他们岂是赏文呢?我的文章我自知道,或有一二好处,绝不至于像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西学东渐中,华夏兴起新文学,以白话替代文言,一场官司打了好几年,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倒是白话随着论战逐渐流行开来。
“如前明钱柳故事?”常明珠一咂摸她这话的味儿,也不禁笑了。
前朝末年,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扮成士子,投帖求见天下文宗钱谦益,钱弃之不理,二次投帖时,柳故意在文字间流露女儿声气,钱氏会意,两人这才见面。
秋露嫌男人捧才女是看脸,常明珠就打出这个比方来,倒也贴切。
秋露也是一笑,又与她叙了会儿话,便要告辞回家。明珠一路把她送出门,吩咐家里的佣人派汽车送她,看着她坐上车,欲言又止。
她的表哥一直对秋露念念不忘,至今没有成婚,只纳了几个姨太太,前不久又托她打探秋露的口风,想一偿夙愿。
她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苏秋露的脾性一贯高傲,连顾家的少帅都不入眼,又岂会看上她那表哥呢!
秋露微笑如常,隔窗冲她摇了摇手,装作没有看懂她的迟疑。
回家后没几日,《公报》上就刊出头版消息,西北军入东北,和洋人军队交上了火,目前胜负未知。
又过半月,便有消息称,双方交手数次,西北军受到小挫,但仍然牢牢占住战略要地不动摇,如今敌我僵持不下,洋人大使到衙门里呵斥阁臣,要朝廷下旨,叫西北军从东北撤走。
秋露和父母一起翻看报纸,越看越乐,她敢断定,写这稿子的人一定是朝廷里出来的,种种描写,简直如在眼前!
这时候朝廷里也快炸了。
西北军能抵住洋人军队,他们虽然忧心地方实力膨胀,却不是不高兴的,谁知洋人打西北姜家不行,威吓朝廷倒是一套一套的,朝中多是尸位素餐之辈,被洋人大使恐吓一番,吓得就差痛哭流涕了。
幸好他们虽惧怕洋人,却也惧怕西北军——姜长柏是个活土匪,唯一的女儿也是目无皇权的跋扈之辈,他们要是敢在后头坑西北军,姜氏父女不发飙才怪!
就算他们肯拉下脸皮做赵构,人家姜氏父女也不肯做岳王爷啊!
于是每每朝议之时,就出现了一个怪现状,以往为了一点小事就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袖手眯眼,大殿内鸦雀无声,皇帝但有所问,便齐声拜说:“请陛下乾纲独断,臣等伏唯陛下圣裁!”
对着这样一群老油条,皇帝纵有千般智计也施展不出,有时恨得牙痒痒,简直想叫侍卫们将这些人拖出去,就在阶下打死算了!最后只得点了一位身有亲王爵的叔父负责此事,自己甩手回后宫了。
皇帝借口头疼病发作,躲在皇后宫里不肯出来,把锅甩给宗室王爷,老王爷也是滑不溜手,一层层把事情推给下头。
扶桑人紧盯着俄人,俄人四处奔忙了一阵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愤怒地给国内拍了电报,一来一回,小半年都过去了,东北战局仍是胶着,看不到丝毫改变的希望。
俄人还没有怎么着,扶桑人先急了。原来这扶桑是个小国,地瘠民穷,资源匮乏,打仗最是个烧钱的活儿,他们每出一次兵,对国家财政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眼下在东北打了半年仗,没抢到什么好东西,人吃马嚼,倒亏了不少,再没有大的突破,维持兵力都将成为一件难事。
这扶桑人最擅玩弄阴谋,一番秘密运作后,在京中有使馆的几大强国突然一齐向朝廷施压,要求中国与两国和解,罢兵休战,和平谈判关于大铁路的归属权。
仗打到现在,朝廷方面也巴不得赶紧结束战争,可听完列国的要求后,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大铁路转交两国控制,另外赔偿两国军费白银数千万,这还是在战场上平分秋色的结果,如果己国战败,不知又会是怎样狮子大开口的条约?
国人正是扬眉吐气之时,谁不为西北军叫好?谁敢答应这样的屈辱条约,就等着被国人戳脊梁骨戳到死吧!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自然,这次列国斡旋的细节也被披露在了报纸上,一石激起千层浪,立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讨论。
就在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当今朝廷与洋人就东北大铁路归属的谈判时,中都顾家的老宅里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交谈。
交谈的双方,一个是中央财政大臣之女徐玉婷,一个是中都顾家少帅顾临宗。
早在两国出兵争夺大铁路之初,徐玉婷就离开京里,跑到了这座小城。她有一个表姐嫁到了这里,她是打着探望表姐的旗号,在五哥的护送下过来的。
她有时就觉得,家里一定是明白她的心思的,说不定还对此抱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中都顾家呀!这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实权派。不说他家底蕴如何,只看他家那些兵,就没什么人敢当面不敬。
徐家确实名望高,声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