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是各类器皿乘具,还是灯窗桌烛,皆是趁这个时候赶了一次新。虽说库房里面常备着,但总归有些东西是要新置的。便将采买之事委派下去,批了条子,领对牌去支银子。谁都知道这里是皇后娘家,这次更换必是不心疼银子的。
便有许多办事的管事打着那等中饱私囊的注意,悄悄将批下来的银子给吞没了。瞧他们习以为常的做法,还有面不改色的模样,想来都已经是惯犯了。最可怕的是,那是账房管事上下沆瀣一气,叫采买的银子最后全都落入了这群蛀虫的口袋里。
连主家的银子都敢贪,要他们再做些别的来,哪能不敢呢?
池家管家的,乃是池珉的大儿媳方氏。她管家这些年了,对管事这些手段自然是晓得的。只不过认为他们贪得不要太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哪像到这么一查下来,那些个管事的家底可一点儿都不少啊。
账本被丢在她面前,明晃晃得打脸,方氏当晚就病了。病得下不了床,官家的权力也移交到了池珉的二儿媳柳氏手里。
柳氏是新嫁的媳妇,可手段却一点儿都不稚嫩。得了家主撑腰,雷厉风行,似是拿了尚方宝剑将府内一种蛀虫全都揪了出来。该送官送官,该发卖发卖,打的平日横着走的老奴们都跟过街老鼠似的贴着墙根走。
趁此机会还清出去一些赌钱吃酒,常常惹是生非的刁奴,好好扫了一番池家门楣。池珉见了十分满意,特意夸了二儿媳如何贤惠,然后方氏就病得更加重了。
这般一扫,池家因为皇后生辰浮躁起来的气息立马歇了。叫一众预备沉这个机会抓一抓池家把柄,弹劾几句的御史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颇有些懊恼。
皇后听闻此事,很是赞同大哥的做法。知道是池望的主意,还特意派人传话回去夸了一番。然外界只知道池家忽然驱赶走了一群家奴,具体细节却是不知。便有感慨人心不古,多年的情分都不讲就这么把人给赶走了。
一场风波蔓延到了恭王府里。梁灼瞧见池家都查出这么多脏污,便越发不信自己府里的情况。也风风火火,跳着脚也要查。可惜尚未开始,宫里那头就突然把梁灼叫了去,说什么身为皇子不该如何冒失,丢了皇家颜面等等。
他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然后去詹事府那边一问才知道,原来恭王府里当差的可都是原先宫里的老人了。
于是他明白过来了,气得咬牙切齿,“好一群有身份有资格的老人,合该爷的银子被贪了,还得含笑送上不成!”
叫骂着依旧要查清污秽,结果竟然没有人理他,根本使唤不动人。梁灼几乎气了个倒仰,愤愤了几日竟也忍了下来,下定决心要在暗中行事,慢慢铲除那群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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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颐书目瞪口呆地听梁煜和他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这只小蝴蝶扇起的风暴还挺大,可惜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
“恭王殿下不会就这么算了吧?”他问。
梁煜答:“自然,他倒是想到了办法,不过决定暗中行事。”
“这的确是急不来,总要培养些自己的人手,否则到时候打起架扯起皮来,多费劲儿啊。还得自己上场,不值当。”
“他也打得这个主意,近日借着母后千秋的名义,宫里放人,他也预备去旧招新。”
闻颐书点了点头,又问梁煜:“你府上没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吧?”
梁煜道:“我开府前查过一次,这次不曾大动。怕父皇那边误会我们要做什么。”
皇后娘家,两个皇子忽然整顿府务,就算没有什么大事,一些想的多的人都要折腾出一些大事来。
“这就是家里没个正经女主人的坏处了,”闻颐书揶揄地捅捅梁煜的胳膊,“过了年你二十一了吧,也该娶亲了,皇后娘娘不急吗?”
霎时之间,梁煜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一定境界。搁在桌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颤抖克制地搁在他的膝盖上。他的瞳孔颜色深沉,眉宇之间喷薄出一股怒意。
语气发着飘,他反问:“你就这般想让我成亲?”
原先,闻颐书也不过是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而已。见了梁煜这等样子,心中忽而涌现出一股酸楚,将整颗心都剥蚀了。
迎上梁煜的目光,闻颐书很平静地说:“这和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呢?”
梁煜头一回知道,原来目光也能杀人。他的一颗心似是被人用极细的线死死勒住。血液在痛苦之下疯狂挣扎,似是要炸开了一般。
他忍了又忍,再开口时,声线已经带上了颤抖,“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母后,阿灼也知道。知道我心悦你,他们都很开心,想要见一见你。”
闻颐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后日母后生辰,我本想带你进宫的,”梁煜说。
闻颐书皱起眉头,“你明知我不会去。”
“我知道,”梁煜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原想直接带你进宫,不过是马车上骗一骗罢了,按你那懒散性子,怕是到了地方才晓得。”
闻颐书眯起眼睛,原先小小的愧疚消了下去,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你倒是很懂我。”
“不是懂你,是太纵容你,”梁煜的语气变冷,受伤的痕迹被他全部隐藏进了完美的坚硬外壳中,“就是因为太纵容你,才叫你一次又一次地戳我心窝子。”
“我纵着你,就由着你自欺欺人。只如今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