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头脑一片空白,莫云笙像是被方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直在马背上,怔怔看着箭簇上反射的闪耀光芒,浑然不顾它会刺伤自己的眼睛。
全铁所制的弓身弯折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弧度,绞着铁丝的弓弦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男人的手臂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可羽箭所指的方向却始终稳如磐石,未曾有丝毫动摇。
“嘭!”空气爆裂的一声轻响,随着手指的松开,箭矢呼啸着,朝着五百步之外的人影扑去。
时间在一刹那似乎无限放慢,莫云笙看着那一点寒芒与自己慢慢靠近,再靠近。心跳奇异地渐渐和缓下来,他仿佛解脱般呼出胸腔中可能是最后的一口气息,闭上双眼——
“啪!”
还没来得及完全闭合的眼睑在下一刻惊诧地睁开,匹练般的雪亮刀光闪过,恰在尖端离胸膛不过一尺的距离砍上了箭杆,堪堪截住其去势。身下的马匹后知后觉地嘶叫,却在出刀者一声吆喝与缰绳的拉扯下乖乖安静了下来。
匈奴的大首领轻喘着,显然先前截下陆啸的一箭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嘴角再度扬起,他清了清嗓子,向着对面依旧保持着箭矢射出时姿势的玄韬军统帅扬声道:“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期待来日在战场上与侯爷兵戎相见了!”说罢,他不再多费唇舌,调转两匹马的方向,朝着己方阵营毫无防备地离去。
转过身时,余光瞥见那人缓缓放下的手臂,笑容里更添了几分愉悦与得意。
比起将对方有断袖之癖的事情大肆宣扬的下作手段,这样打击玄韬军的士气显然更合他的口味。
战神战神,可他陆啸毕竟是人,不是神。
这一战,是他萨尔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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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帐中一盏油灯,灯火如豆。
周围已收拾干净,所有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都已被抹去。桌上除了那盏油灯,便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褪了色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手指搭上锦囊,略一迟疑,扯开了系在口上的绳子。探指入内,取出一件物事。
木牌看上去有些年头,边角圆滑,显然是曾被人常常握在手中把玩。一道裂痕横亘,曾经被劈成了两半,却又被小心翼翼地黏合了起来。下凹的字迹被已凝成了黑色的斑斑血迹弄得模糊不清,依稀只能看见最上边并排的两个字。
陆,袁。
不自觉描绘着笔画的手指猝然停下,仿佛从回忆中猛然惊醒一般,以比先前快了许多的速度将木牌再度装回锦囊,系好带子,贴身放入怀中。鬓发花白的男子不再做丝毫停留,俯身吹熄灯火,迅速而无声地走帐外。
夜幕之下的军营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沉默却富有威慑力。男子翻身上马,驱策着马匹向伤兵营后方的边角小门而去,被厚布包裹着的马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角门已开,旁边无人守卫。男子嘴角轻扯,却在笑容形成之前变换了脸色。他盯着那黑色的人影从暗处步入月色之下,看清了对方是谁,不禁有些惊讶地挑高了眉毛。
年过半百的玄韬军副帅没有答话,他打量着马上男子的装束,叹了口气后问道:“袁公子身着夜行衣,腰间佩剑,单枪匹马,这是要去哪里?”
“袁某的行踪,似乎并不需要向孙将军时时报备。”袁初早已收起先前的诧异,神色冷淡地回答。
“你想去救莫公子?”孙瑜的双眉已打成了结。
袁初却没有回答。他抬首望向中军帅帐所在之处,似是毫不相干地问道:“今日交锋,陆啸落了下乘?”
孙瑜面色一紧,片刻叹了口气。
袁初复又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声轻笑:“
事已至此,孙将军难道还放心将莫云箫留在匈奴军中?且不说他会扰乱陆啸心神,今日已见到陆啸对他动了杀心,他就是向匈奴人倒戈相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原本便是南陈皇子,想指望他为北燕死守气节,岂不可笑。”
“明诚能杀他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孙瑜反驳着,底气却有些不足。
“第二次?”袁初的声音里带了些讥讽,“只是第一次便让他下了莫大的决心,眼看着那人绝处逢生,失而复得,他便真下得去第二次手?打击了玄韬军士气,扰乱了陆啸的心神又让莫云箫看清自己比起战争胜负在陆啸眼中不具有任何分量,呼衍单于这一刀分明是一箭三雕,端的是好算计。”
孙瑜无言以对。袁初抚摸着马鬃,淡淡道:“弟子不争气,做师父的自然要帮忙收拾残局,也不枉他称我先生一十五年。”
“你只身犯险,分明是十死无生之局。”孙瑜这才想起自己来此拦截对方的目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
“大牛虽然憨直,对医术一道却是颇有天赋,已得我真传。没了袁某压在头上,放手让他去做,应付军营之中的这些伤病,已是绰绰有余。”袁初依旧在一下一下顺着马鬃,也不抬头看着孙瑜,口中答道。
“我玄韬军留公子在此,难道只是为了贪图这点医术么!”孙瑜神情中已带了些怒意。他虽然素来谦和平易,可毕竟是征战半生的沙场宿将,积攒下来的一身杀气不比旁人弱上多少。袁初的马被惊得后退了一小步,总算在主人的安抚之下又平静了下来,没有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