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怕的力量,不但会“天街踏尽公卿骨”,就连老弱妇孺和真正的纯善之人,都会被吞噬的连渣滓都不剩。
连士族都朝不保夕,祝英台完全想不到自己要出去“**”后该怎么生存。
脱离了祝家,她就不能保全自己现在最强有力的护身符——士族的身份,如果她是个男人,也许还能凭借未来的战争或各种机遇飞黄腾达保全自己,可她是个女人,虽然还没长开,但应该是个不丑的女人……
一个不丑的女人,带着财富,身份并不高贵,还是孤身一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随时能被人碾死的一盘菜。
更别说如果她真的逃家,哪怕在外面吃了亏也是不能报官的。她的户籍上有很大的问题,泄露了身份,如果被送回去还算事小,若祝家碍于家丑不承认,她冒充士籍,能不能留命都是个问题。
她要和马文才合伙做生意,马文才会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大多是因为两人身份相当,出身类似,如果马文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脱离祝家,离开祝家的庇佑,还会和她同盟吗?
一个立足于士族的士人,要让他选择和一个背弃了士族的人站在一起,连祝英台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绝望。
所以她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一个人都不敢说,即便感动于马文才对她的性别毫不在意,也不敢再说出自己更深层次的诉求。
而出来一趟后,她连心中那一点想要“**”的念头都起了退缩之心。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可从马文才对付方家佃户的办法,就能看得出这种仰仗着官府之威顷刻间翻天覆地的手段,哪怕只是一个士族统治阶级的年轻人都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
在钱权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下,马文才一个没出仕的士子,甚至都没出面,就能对付了那些逼得方天佑差点家破人亡的刁民,要是方天佑真的能狠下心来,明日家破人亡穷困潦倒无以为生的,就是那些失去了田地租种的佃户。
有那种刁难故主的名头在,这些人以后想再沛县再租到田种,怕也很难。
这些人会走到这一步自然是他们自己作的,可谁又能保证每一个有马文才手段的人都有马文才的心性?这样的手段能逼迫的了刁民,自然也能逼迫的了良民,要毁人家业,不过是易如反掌。
想到自己被方家佃户惊吓到只能往同伴后面躲,再想到马文才说出那些整治刁民的手段时自己恍如在听天书的糟糕表现,祝英台不得不承认,自己真要脱离了祝家,也许在这个世界,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上面是恨不得压榨掉庶人最后一滴血汗的统治阶级,下面是为了生存贪婪无耻甚至心狠手辣的觊觎之力,在她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之前,“**”就是个笑话。
士族甚至比庶人更安全,士族至少还要讲究身份,杀人也用软刀子,可下层的酷吏、恶霸之流,就直接动刀动枪。
难道真要熬到十六七岁上随便找个人嫁掉?还是誓死不假赖在学馆跟马文才一门心思做生意?
可马文才的目标是国子学,明年秋天一过,他去了国子学,自己还不是要孤军奋斗?
难道她也要去拼个“天子门生”的名头,跟着他一起去国子学?
祝英台越想越是绝望,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怎么这个表情,在想什么?”
梁山伯在甲板上吹吹风,没想到祝英台一个人蹲在这角落里,好奇之下,跟上来看看。
“我在想我要不要也拿个天子门生……”
祝英台正在想心事,没提防顺口说了出来。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不了,抬起头一看是梁山伯,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啊,还好是你哟,给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多自大呢。”
听到祝英台的话,看见她松了口气的表情,梁山伯心里莫名有些愉悦。
毕竟在她的心里,他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想去国子学?”
马文才和陈庆之在一起,傅歧在一边逗狗,徐之敬已经联系到了家里的门生,就等着下船来接,梁山伯大概是全船上最没有目的也最清闲的人,所以才能跟祝英台在这里闲聊。
“哎,与其说是想去国子学,倒不如说是不想跟同伴分开啊……”
祝英台为难地撑着脸。
“不过想都不用想,我家里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我上得了国子学,家里也不会让我去。”
她能去会稽学馆,是因为祝家庄所在的上虞离会稽学馆不过一日的路程。来回都方便,她家在地方上也算是一方豪强。
去了国子学,天子脚下,来往都是灼然士族,一不留神要被人发现了她的性别,一个地方豪强算什么?
说不定就连累了一家子。
“不想跟同伴分开吗……”
梁山伯心里涩了一涩。
他年纪已大,不能读国子学;傅歧志不在此;徐之敬倒是想去,前提能成功从马文才手里拿到那个名额。
祝英台说的“同伴”是谁,不言而喻。
即便被拒绝了,还是带着这样的期待吗?
梁山伯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的东西甩出去,打起精神给他分析:“其实,你要去国子学,和家里好好说话也不是不可以。”
“咦?”
祝英台瞪大了眼睛。
“乡豪历来不出仕,或者说,乡豪出仕牵动方方面面,一直被朝廷忌惮。你看看沈家和马家就知道了。还要你明确表现出不想出仕的态度,谁也不会勉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