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到了京城,杜明心便要翻身,老爷有可能要续弦,家里的中馈、沈氏的嫁妆都要交到新太太或是杜明心手里打理,刘姨娘满口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杜府的七八辆马车鱼贯而出,在大梁门与江先生的三辆马车汇合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因人多东西多,马车内有些拥挤,杜明心和她的四个丫鬟挤在一辆车里,每个丫鬟怀里还抱着个大包袱。
秋林坐在车门旁边,出神地想着心事。
这些年杜明心待她不冷不热,她以为这次上京姑娘一定不会带她,便灰了那份争强好胜的心,嚷嚷着让她娘给她好好找个婆家。
谁知消息传出来,杜明心屋里的四个丫鬟一个也没落下。年纪最小的冬枝只顾着欢喜,秋林却思量不出来姑娘的想法。莫非是看自己有几分颜色,要带到婆家去?
她的脸微微红了,成安侯府倒是个极好的去处呢!
秋林怕人瞧出自己的异样,便将车帘撩开了一些,透透气。身后却传来杜明心淡淡的声音:“秋林,把帘子拉好,如今天冷,这样吹着冷风,怕是要得风寒。”
秋林慌忙答应了一声,赶紧放下帘子。
杜明心冷眼打量着她,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再次在上京路上走,她多了几分接近真相的忐忑和期待。上辈子被人有心算无心,这辈子总要睁大了眼睛,譬如留心不要得了风寒,再给人灌药的机会。
刘姨娘脸色病恹恹地坐在马车里,手里却还在忙着用银柄小锤子给二老爷砸核桃吃。
二老爷此时半靠在软枕上,心不在焉地拈着刘姨娘剥好的核桃仁往嘴里送。虽然杜明心跟着江先生已将近四年了,今日却是二老爷头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女先生。
江先生看起来三十几许的年纪,二老爷见她第一眼便给了“风华绝代”的上评,对刘姨娘偷偷嘟囔的“半老徐娘”很是不以为然。
这样气质高华的女子,年纪越大越有味道,就如同美酒,年头越久才越香醇。
若是能娶来这样一个填房,那在京城里官眷往来,是十分长脸的吧?二老爷闭着眼睛,得意地哼着小曲,手指在小几上打着拍子。
突然手指一顿,二老爷纠结起来另一个问题。江先生年纪这样大,怕是难生出来儿子吧?
刘姨娘虽然精神不大好,但到底伺候二老爷这么些年,对他的反常举动还是很清楚的。
她打点起精神,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正唱到好听处,怎么就停了?”
二老爷瞥眼看了看她,心头一松。生不出来儿子有什么要紧?妾室通房生的,以后抱到正房里头养,也是一样。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半个月后到了杜明心上辈子的魂归处,顺德府。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客栈,杜明心有些犯嘀咕。明明上辈子住的是简陋的驿馆,难道是今生父亲悄悄发了笔横财?
“知道你好清静,专门找了个带小院的客栈。你放心,一应花费都在我身上,你只管安心住下”二老爷殷勤地招呼着江先生。
“这怎么好意思?”江先生笑道,“总不能叫杜老爷破费。梅蕊,”她转身正要叫侍女过来付钱,却被二老爷一把拉住了袖子。
“先生养育心姐儿四年,一分束脩也不要,倒还给她添置好些衣裳首饰,权当我是替心姐儿答谢先生。”
杜明妍扶着病歪歪的刘姨娘,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父亲,姨娘都病成这样了,您不赶快使小子去找个大夫来瞧瞧,偏在门口跟什么不相干的人闲磕牙作甚?”
“死丫头,满嘴胡说些什么!”二老爷变了脸色,瞪着杜明妍,“赶紧过来给先生赔不是!”
刘姨娘看二老爷的样子,跟江先生说话时那个腻歪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愿意女儿在众人面前丢脸,更不愿意相公厌恶了女儿,只好拖着病体向江先生施了一礼,勉强笑道:“先生莫怪。大小姐是忧心我的病,言语失了分寸,还望先生包涵。”
江先生唇角微笑,不动声色地掸了掸被二老爷拉过的袖子,笑道:“无妨。”
晚间用过饭,杜明心回到屋里,很是犹疑不定。前世的这个时候,秋林差不多就要端着药碗进来了。而今生她没有生病,反倒是刘姨娘病了,下毒的人以什么样的借口出手呢?
等了蜡烛燃掉半寸,屋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杜明心由忐忑变为焦灼,再变为不耐,她腾地站起身,决定去江先生那里坐坐,静静心。
甫到小院门口,杜明心便看见刘姨娘的贴身丫鬟急急地往里走,她便开口叫住:“小翠,你去先生那里做什么?”
那小翠听见杜明心的声音,连忙停住脚,讪讪地说道:“方才给姨娘看病的大夫刚走,姨娘请大夫开了剂防风寒的药,使人抓药熬了,叫我过来请老爷回去喝。”
这段话里内容太多,杜明心定了定神,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老爷怎么会在先生这里?”
小翠一脸尴尬地站着,心中埋怨二老爷脸皮怎么这样厚,女儿的先生、随行的客人也不放过!
她嗫嚅着说道:“吃罢饭,老爷说,说无聊得很听说江先生棋艺极好,老爷就说过来跟先生切磋切磋”
杜明心的脸红了,半是生气半是觉得羞耻。
“那你快去吧,赶紧叫老爷回去喝药。”
不对,喝药?
杜明心一面回味着小翠方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