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你是要弑父吗?”
徐攸眸光凌厉, 霎那间提剑指向少年的胸口, 剑锋雪白, 仍不及他苍白面色三分。
容珏艰难地扯了扯失去血色的唇角, “弑父?他害死我母后在我眼里, 早就无父无母。”
弑父又如何?这高高在上之人, 也不过是一个杀妻的负心汉。
“你!”徐攸眸色突变, 他逼近剑锋, 道:“容珏, 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舅舅, 你维护他?”少年微垂眼睑,黯然道:“当年母后离去时,我病重, 真相如何确实未亲眼所见,可是舅舅, 我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不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徐攸怔了怔,几乎破口问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愣神之际, 少年已握住了雪白的剑锋:“舅舅, 你还要杀我吗?”
还要杀我一次吗?
“咣当”长剑落地, 徐攸无力地捻紧空落落的掌心, 不再言语。
容珏漾起苦笑,移了移架在容帝脖子上的剑,道:“你知道的,从小我就恨你,可我恨你的同时,还是卑微地想要和容夙一样得到你的关爱。”
“那是小时候,大一些,我明白了,与其嫉妒,不如毁灭。”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十三岁那年,我已对你存了杀心,也只是存了”他忍着心口的酸楚,握紧剑柄道:“母后离世,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对你,再不能抱一丝幻想。”
他话落,眼眶泛红。
容帝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不过也仅是一下,稍纵即逝。
“瞧瞧,我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容珏苦笑一声,蓦地松开手,剑落地的声音惊起闷响,却再惊不起少年心中一丝波澜。
“父皇,我不会杀你,因为有一个人,一点一点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放下。”
什么又该真正的拿起。
苏袖月,我想你了。
殿外,雾沉沉的天响起阵阵惊雷,容珏萧条转身,苍白的唇角勾起清浅弧度。
北国变天了,本该与我这将死之人无关,可苏袖月,只要你还在一日,我就必登上那高位,我等着你回来,做我的丞相。
待他离去,沉默无言的容帝才抬眸,直视着徐攸,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逝之,鹂妃没有死。”面容冷峻的男人墨眉轻拧,道:“舍妹的心性,你这个枕边人还不明白吗?”
容帝的心忽然一空,他的妻子,吃素向佛,一向无欲无求,又岂会是恶毒到容不下小小妃子的后宫之主。
“鹂妃呢?”他问。
“逝之,你心爱的女人,被我困在府内多年。”徐攸轻描淡写,道:“那个女人,并没有你所想的单纯,舍妹比她,还是蠢了些。”
“够了!”容帝拂袖推倒桌上的奏折,薄怒道:“一开始,这天下本就是你我合力打下,你想要,告诉我便是,何苦攻于算计这么多年,弄成如此局面,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夫不像夫”
“逝之,你错了。”徐攸唇角微翘,不疾不徐地走近,陡然间劈晕了正在气头上的容帝,他伸手接住,笑意愈深:“皇位只是个幌子,说到底,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若不能光明正大得到,我不介意用尽手段,把你拉进我的黑暗,
一起堕魔。
“为什么不把名字刻上?”
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里,黑衣清爽的女子撑伞立在一旁,问身前一袭白衫,发带纯素的男子道。
“郡主,严回他”严慎言从跪着的半湿土地起身,浑然不顾膝盖上的污秽,他抬眸,无波无澜道:“严回他曾说,怕死,也不是怕死,”
严慎言目光悠远能替我挡去暗箭,怎么可以说他怕死呢?
“那怕什么?”徐芷撑伞走近,往他身畔斜了斜。
“可能,他怕棺材盖得太严实,黑漆漆的,又怕盖得不严实,被虫子咬。”严慎言淡淡道,没有避开徐芷的靠近,从那天起,他就不再为自己而活。
“严慎言,你真的很奇怪。”徐芷轻笑,“不过,我喜欢。”
话落,她环顾四周,愉悦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远远望去,周围顾自劳作的村民服饰远不同于外面,先前严慎言带她通过栈道,峡谷暗道来此时,徐芷已隐约觉得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简单。
现在看来,村民穿着虽简朴,却别有特色,染布艳丽,花纹古老而别致。
素而雅,这三字用以形容,再合适不过。
徐芷收回眸光,悄悄扫了一眼严慎言,心头闪过悸动,莫名就想看看依据此地风俗制成的嫁衣。
她想,一定会很漂亮。
穿上喜服的严慎言,一定会更漂亮,哪怕他面容黝黑,实实在在与大红不相称,徐芷却觉得,那不是眼前人原本的模样,一路走来,这里的村民普遍都生得比一般人好看,且皮肤白皙。
她轻笑一声,再次问道:“严慎言,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郡主,没有为什么。”严慎言回眸浅笑,一双褐色瞳孔通透若清泉,只是心里,却藏了太多。
因为我想带她来的那个人,跌入悬崖,尸骨无存。
你知道吗?我救不了她,唯一能做,便是借着完成原本的使命来祭奠她,我要这天下为葬,换她安息。
她苏袖月活着,未能复国,我便毁了这江山,送入黄泉予她。
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
他轻含笑意,对徐芷微微颔首:“郡主若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