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腮边笑意,萧砺心中略安,迎着她的目光,柔声道:“萱萱受委屈了。”
杨萱摇头,“大人真会说笑,我哪里有什么委屈的?不委屈。”眼角瞥见萧砺右肩破了条缝,本不打算管,却忍不住开口,“大人衣裳破了。”
萧砺侧头瞧了眼,猜想是范直抽竹条时候划破的,笑道:“萱萱把我的衣裳都拿来了,我没得换。”
杨萱浅笑,“是我买的布,我缝的衣,为什么不能拿?大人想换,请恩人帮你缝一件。反正恩人什么都好,会蒸红薯烙饼子,会给你盖被子补衣裳,十几年过去了,大人都还天天念叨着……衣裳破了就让恩人帮你补呗?”
声音若金石相撞,清脆柔和,可话语里却是几多含酸几多置气。
萧砺怎会听不出来,不由好笑,又觉无奈,“萱萱,你要讲理,我几时天天念叨了?”
“就是念叨了!”杨萱瞪大双眸,嘟着嘴,“大人有了恩人,眼里再瞧不见别人了。”话出口,心头一阵酸楚,直觉得眼眶发热,泪水不由自主地盈出来,颤巍巍地眼眶里打转。
萧砺看得心疼,寻到杨萱的手攥在掌心里,“是我不好,让萱萱受委屈。可我没想别人,只惦记着萱萱……萱萱要是再生气,就打我或者骂我出出气,别说一刀两断的话,让别人以为咱们不好了呢。”
他的手宽大有力,指腹间有薄茧,轻轻刺着杨萱的手。
杨萱抽抽鼻子,将手抽出来,淡淡地说:“大人并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动辄打骂别人的人。”顿一下,续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在大人家里白吃白住了两年多,又带着这么多口人,扰着大人不得安宁……腾出地方,恩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养病,大人也好用心照顾。”
萧砺忙道:“萱萱别这么说,家里都是你操持的,我觉得有你在很好。”
“可我觉得不好,”杨萱很认真地说,“非亲非故的,不能总在别人家里住,以后还是要各过各的日子。”
萧砺觑着她的神色,心头一阵阵发冷,“萱萱是什么意思,是想把往日情分一笔勾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谁都别搭理谁,是吗?”
杨萱有些心虚,可她既不打算嫁人,又不能拦着萧砺娶妻,正好借此机会分开,一举两得。
反正长痛短痛都是疼,早点了断,早点疗伤。
遂点点头,“是!以后就不麻烦大人了,账目已经合算清楚了,往后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大人以前应过我一句话,不知还作不作数?”
抬眸,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砺。
萧砺柔声道:“作数的,萱萱,我应过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杨萱心口一滞,竟是不敢去看他,低着头,轻声道:“大人说,凡我所求必然会应,我现在只想跟大人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萧砺再想不到杨萱是会求这个,乍听闻,只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窖,整个人冻了个透心凉。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萱萱是认真的吗?”
杨萱仍是低着头,“是。”
萧砺怔怔看着她,她的眼眸被垂下的刘海遮着,只看到那双水嫩的唇,被牙齿咬出两个深深的齿印。
他吸口气,抬手捧起杨萱脸庞,迫着她看向自己,“萱萱,你以后会想要别人牵你的手,碰你的脸,让别人抱着你吗?”
杨萱看到他阗黑的眼眸和眼眸深处的焦灼与期盼。
心骤然钝痛起来。
侧过头,低声道:“我没打算嫁人,我自己过挺好的。”
萧砺眸光愈加幽深,轻轻吸口气,再问:“萱萱希望我跟别人成亲吗,跟别的姑娘生儿育女,跟别人一起逛铺子看花灯……就好比,秦家姑娘,或者是方静?”
杨萱不知道如何回答,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她不想!
不管是秦笙还是秦筝,不管是方静或者是别的女子,她不要萧砺对她们笑,不要萧砺牵她们的手。
萧砺默默看着她,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他知道杨萱是喜欢自己的,每次看到他时,她脸上的欢喜不是作假,她缱绻的目光不是作假。
可他猜不透杨萱的心思。
为什么明明喜欢他,却是要远离他?
尤其杨萱性子软,但越是软和的人,做出的决定就越决绝。
萧砺不想跟她分开。
想一想,声音沉了些,“萱萱,你回答我,想不想让我娶别人?”
杨萱不出声,只是哭。
萧砺重重叹口气,“那就如你所愿,匣子你收着,一个姑娘家,身边多些银钱好傍身……对了,我拿出来张一百两的银票,买了两只镯子。”从怀里掏出那只小匣子塞进杨萱手里,“金银之物都太俗气,不配萱萱,所以就买了一只玛瑙镯子一只翡翠镯子……萱萱珍重!”
转过身,大步离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