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庄平帝不置一辞转而问傅霜如道。
“傅卿以为呢?”
傅霜如静默了一下,沉声道。
“臣以为,不可。”
裴时观愣愣地看向他。
傅霜如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此法波及范围太广,若是铺开,一来易引起百姓慌乱,二来……也不好控制。”
查出有病的自然是要处死的,可这官家执行起来,里面不可控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平白无故杀了百姓家养来过年的畜生,官府要不要赔偿?
若是要,又该赔偿多少合适?
这里面可供暗箱操作的地方就更多了。
再来,旁人可能不清楚,傅霜如却是隐有猜测。
——观二女所坠之地情景,怕是这群病畜,不是天灾,而乃人祸。
就是摸不透,圣人对此到底清楚多少,又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以傅霜如对庄平帝的了解,是相信他会故意做出这等事来,可观其对念慈庵讳莫若深的态度,却难免其不会包庇其幕后之人了。
但无论怎样,此事若是人为,再大费周章地普查全城,却是得不偿失了。
☆、互诉
傅霜如回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他站在傅府门前,着意洗尽自己身上的疲惫,觉得自己心情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迈步向正堂走去。
怀媛闻声出来迎他。
傅霜如望到提着一盏夜灯迎到廊下的妻子,赶紧加快了速度,大步走向她。
二月末的夜风,即便飘忽微弱,吹久了也不免令人发冷。廊外人心忧廊下人,廊下人静待廊外人,映衬着廊上的闪烁烛光,两人四目相对时,都看到了其中对彼此的情意。
傅霜如上前紧紧握住怀媛的手,带人回屋详谈。
摒退四下后,傅霜如把徐太医的避讳、谨身殿内的君臣对答,一一与怀媛讲了。
“我怀疑,西山,或者念慈庵,怕是有什么隐秘的人事。”
“圣人为其甚至不惜瞒下病猪一事,以此杜绝众人将目光放到那里的可能。”
怀媛沉吟不语。
傅霜如犹且怕她不明白,继续解释道。
“我是根据徐太医前后不一的行径中做出猜测。”
“徐文涵此人,既然能在众太医中第一眼就认出我所献死畜与当年南阳之疫如出一辙,想必对当年之事了解颇深。”
怀媛被傅霜如的话引过神来,神游般地接口道。
“没错,徐太医当年与其祖父先徐院判,曾一同进过南阳疫区。”
傅霜如如有所悟,接而道。
“这样的人,必然对南阳惨事刻骨铭心,可他到西山时,却对一切都显得很避讳。”
“圣人是想压下这桩疫情,一来我想不通为何,二来,我也不认为,徐文涵这般人物,会真的就此沉默不言。”
“故而我猜,问题恐怕是出在了事发地上,怕是西山本身是个需要人避讳的地方。”
怀媛点点头,表示理解。
“念慈庵乃皇家寺庙,徐太医又是家族里世代为皇室服务的大夫,念慈庵那里若真是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阴私,这些做大夫的自来是躲得最快的。”
怀媛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傅霜如只道怀媛在为他担忧,有意让气氛轻松些,遂转了话题道。
“最后我向圣人进谏,让官府出一批银子,请一批民间的大夫出面,宣传一些防疫常识,未雨绸缪,以预防为主,圣人允了。”
傅霜如这想法来得到也简单,但凡一个现代人都晓得防治传染病的三条途径,如今第一条最简单粗暴且好用的“隔离传染源”,碍于庄平帝的态度,算是废了,可还有第二条第三条啊。
背后之人谋划这个不知道谋划了多久,可现在的洛都也不是地龙翻身之后遍地废墟的南阳,医疗卫生条件、预防抵御条件都不可同日而语,在不能与圣人正面硬杠的前提下,他们也只好以做好自身预防为主了。
况且,这么大张旗鼓的一通宣传搞下去,幕后之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意识到自己的手段已经暴露了,在想做些什么,也要三思而行。
就如同后世各国各地对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的抵制一样,傅霜如实在是很不喜欢那些人用瘟疫来谋划一些东西的想法。
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也只能捏着鼻子把宣传弄得铺天盖地的,寄希望于幕后之人看到了此举之不可行,早日放弃为好。
更何况,庄平帝是有意包庇,可他包庇的究竟是什么还不好说,他有意想隐瞒的到底和此事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就如同徐文涵的保持沉默一般,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对这个王朝的主人抱有信任。
比之徐太医,傅霜如也就主动了那么一点点。
庄平帝在位这么多年,不说是个盛世明君、千古一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