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衣服是怎么都不够穿的。漂亮，有型，新款，比挑男友更细致也更刁钻，一类衣服的不同款式，同一款式的不同颜色，都颇要费些功夫才肯有定论。

谈恋爱才没有这样的纠结。说来也怪，衣服可以无穷无尽地买，朝三暮四地穿，反倒要比只能拥有唯一一个的男朋友挑选起来更谨慎，真叫人不解。

细究起来，这是有因可考的。人是活的，双脚在身，自由得很，说不定哪天便会随着疾风远去，一去不返。物则不同，他谦卑地供你美丽，任你驱使，且毫无怨言。还生怕惹你生厌，被你抛弃。这样的真心，又怎能随随便便对待？自然要费心费力。

说到买衣服，我实在是没多少经验可分享。我衣服极少，一向是遵从奶奶的教诲，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翻来覆去地穿。

第一次萌生出要买一件亮眼的新衣服的念头是在初三，那是在搬到新校区以后，我和窄窄的距离由原来相邻的两栋楼，变成了仅隔了三间教室。

窄窄的班紧挨着女厕，而我所在的教室是他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于是，每天我都多了许多幸福的时刻。大课间他是一定要去的，从下课的前十五分钟开始，我就会调整好角度和姿势，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门口——因为这样我不知吃了多少记老师的粉笔头。门关着的时候我就盯着门上的小窗子，以窄窄的身高刚好可以看到脑袋。目光必定是含情脉脉如痴如醉的。曾经不止一个人说过，我提起窄窄的时候，眼睛会闪闪发光。看吧，迷恋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如果可以忍心无视一个人，那样的感情真的不值一提。但痴情未必是好事。

我有一个习惯：在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横竖只穿自己喜欢的那一件，也不管天气状况如何，就是要穿。所以我常年只穿着那么一两件衣服，说实话，连我自己都看腻了。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看上了另外一件，长长久久地穿着。新衣服变成了旧衣服，旧衣服变成了柜子的一部分，永远没有唯一的挚爱。幸运的是，我永远都扮演着主宰者的角色。

那件“亮晶晶”的新衣果然为我赢得了窄窄的回眸一瞥，就在走廊里，他站在楼梯口，正要转弯下楼。我就在不远处，装模作样地来回踱步，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窄窄的动向。

他看过来了！

我紧张得忘记了呼吸，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他应该在等朋友，迟迟没有离开。

我的脸越来越热，脚步不知不觉就移到了窗边。仿佛脸红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窄窄不知是何时离开的，而我仍旧沉浸在那惊鸿一瞥中心神激荡。那样的心动，这辈子如果能再体味一遍，我当真就该念上一句阿弥陀佛了。

年纪慢慢变大，我渐渐开始喜欢上了买新衣。穿上一件崭新的衣服，仿若浴火重生，仿佛可以放下无望与怯懦重新出发。

浴火重生，生生死死，生死轮回，无论重新开始多少次，我的悸动忐忑羞怯迫切暴躁雀跃狂喜，都只为那一个名字，那两个字。

人不如故。第一个印在心上的轮廓，我没有能力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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