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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炉房的大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的人进不去。
厂领导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紧急会议,一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
立即就有人发现二猴不在,另一人是谁,却没人想得起来,贺慎平说:“应该是守锅炉房的老人。”
这才有人附和,好像确实是看锅炉房的。
厂领导急得大喊:“不管还差谁,快给我进去看看,死没死人。”
事故和自杀不一样,江鹤来的死只跟他自己有关,而锅炉房的事故要是死了人,领导是要担责任的。而且这一年,离那个疯狂的丙午年还有一点距离,不可以用“死因不明”解释一切。
两个胆大的工人去开门,却发现锅炉房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从外面根本推不开。最后是厂领导命人把碎掉的窗户整块卸了下来,从窗户里进去看才知道怎么回事。钻进去的人已经干了大半天活儿,突然闻到一股烤肉味,焦香焦香的,还挺好闻,就觉得有点饿,打着手电筒朝里面一看却差点没吐出来。
他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厂领导问:“死人没?”
“……都烧熟了。”
厂领导又问:“死了几个?”
那人又把脑袋伸进去,过了一会儿,整个人从里边爬出来,说:“反正有俩脑袋,都糊了,是谁就看不出来了。”
厂领导留了几个人处理锅炉房,然后警告了一番事情还没弄清楚,谁都不许造谣,不许上报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
那天夜里贺慎平睡觉的时候被枕头里的东西硌到,他一看,里面不止有他的琴谱,还有一些钱,一颗五角星,外加一张纸条。
纸条的一面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段绣儿,纺织厂宿舍十六房。
另一面写着:拜托贺先生,亲手交给她。
那上面的字竟然和贺慎平的字有几分像,只是比划生硬,像刚学书法的人照着模板画出来的似的。
贺慎平握着那张纸条,想起一个月来老哑巴不但来听他讲课,还常在课后比划半天,只为请教他一个字怎么写。贺慎平记性很好,仔细回想起来,虽然顺序是乱的,但是那些字调整顺序拼在一起正好是纸条上正反面的两行字。
一切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天、这场爆炸事故安排好的。
贺慎平离开前许久,锅炉房的事故就已经水落石出,可是直到他离开,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老哑巴要把自己和二猴反锁在锅炉房里,为什么他们都被炸死了,但他隐隐觉得,那场爆炸与王彬的离开有某种关系。
而看完那封信的贺玉楼和温月安却仿佛窥见了事情的全貌。
贺玉楼拿着信,跑到温月安床底下,躺到了深夜也没出来。
半夜的时候,温月安在床上喊:“师哥。”
贺玉楼说:“你不该拦我。”
过了好久,温月安才低声说:“可是贺老师……”
贺玉楼打断道:“如果父亲在,也不会坐视不理。”
温月安没说话。
贺玉楼从床下爬出来,背对温月安道:“温月安,你不像我们贺家的人。”
他说完,便走了。
温月安在黑夜中默默道:“师哥,我……姓温。”
那几天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些天,贺玉楼看见温月安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看一本之前贺玉楼帮忙拿给他的书,看完以后,却怎么都没法把书放回高高的书架上,艰难得差点要从轮椅上翻下来。
贺玉楼便走过去,要帮温月安把书放回去。
温月安抓着书,不看贺玉楼,也不说话。
贺玉楼说:“月安,书给我。”
温月安死死抓着书,仍不肯松手,眼眶慢慢红了。
贺玉楼放缓了语气,道:“书给我,我来放。”
温月安红着眼睛瞪贺玉楼,他眼眶里盈满了泪,却一滴也没有流下来。
贺玉楼根本没见温月安这样过,温月安从小就没有太多反应,连逗他多说两句话、逗他笑一笑都要好半天工夫,现在这样,竟然是要哭了。
少年的胸腔里突然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想赶紧让眼前这男孩笑起来,永远不要哭泣;又有一丝隐秘的、让贺玉楼自己都感到太坏的念头:想让他真的哭出来,想以后都常常把他弄哭。
贺玉楼立马遏制住了那一丝可怕的念头。
他凑到温月安脸旁边,笑着说:“给师哥一个效劳的机会好不好?”
这一笑,温月安的眼泪却真的掉下来了。
贺玉楼赶紧拿手帕给温月安擦眼泪,他下手没轻重,大冬天哭起来皮肤本就不好受,温月安一张生嫩的脸被擦得通红,像要被擦破了似的。而且温月安哭起来悄没声的,也不知道喊疼,贺玉楼更自觉犯了大错,直跟温月安道歉。
温月安还是不说话,只瞪着贺玉楼不停掉眼泪。
贺玉楼想了半天,变出一颗话梅糖,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