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傅云启张大嘴巴,眼底浮起一丝委屈之色,丢开毛笔,趴在书桌前仰望着她,蓄起两泡泪水,“我早就说了都听你的……你不信我,是不是?”
傅云英沉默一瞬,白他一眼,一本书轻轻砸过去。
“那你就认真点。”
被她一个白眼瞪过来,傅云启全身舒爽,立刻收起眼泪,嘿嘿笑了一声,接过书,走到一边去翻看。
“对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抛下书,再次凑到书桌边,“我发觉新入院的学子中差不多有一小半事事都跟你学,你读什么书他们也读,你休息他们也休息,你去藏经阁借书,他们马上去登记抢下一个借书的机会,这是怎么回事?”
…………
赵琪从参加入院考试开始就显露出想当这一届学子领头人的意图,他姓赵,家中富贵,人脉广,为人热情公道,很快收揽人心,隐隐成为众人之首。
一开始,大家确实都把他当成话事人,有事都会下意识听他的号令。
但从傅云英那天公然顶撞杜嘉贞以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傅云英成了众人口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后生。
年长的生员把她当成笑话看,年纪小的、入学不久的、一直被正课生瞧不起的附课生则不同,他们开始不知不觉重视她的意见。
在她表示会空出自己每天晚饭前的休息时间和同窗们讨教学问后,越来越多的学子试探着和她说话,她不计较对方提出的问题是难是易,一个个耐心解答。
坚持大半个月,她成了众人口中“面冷心热,爽朗大方,公正无私”的傅家小兄弟。
“别看傅云冷淡,其实他是个乐善好施的真君子!看我穿得单薄,他把备用的铺盖借给我使。”
“对,傅云就是不喜欢开玩笑,其实很好相处的。”
“他博学,眼界宽广,从不藏着掖着,知道什么答什么,比堂长大方多了!上次我鼓起勇气找堂长讨教,他爱答不理不说,还讽刺我这么大年纪才开始读《昭明文选》。”
“该!谁让你去找堂长的?堂长他们只晓得讨好教授,才不会帮我们解惑。”
“傅云的学识不比堂长差,上次课堂上他答出先生的提问,堂长他们还没听明白先生到底问了什么……”
众人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再遇到需要全体表决的大事时,新入院的学生开始下意识征求傅云英的意见。她的看法如果和赵琪的相左,大家开始犹豫,不会和起初那样赵琪说什么就听什么。
…………
等傅云启察觉到傅云英越来越受众人注目时,他着急上火也来不及了。
他双手托腮,看着傅云英,道:“我在乙堂住,现在乙堂好多学生知道你,都商量着以后有不懂的问题直接来找你求教。现在你说的话和赵琪一样好使,真是奇了!”
听完他的话,傅云英神情如常,完全不觉得意外,徐徐展开一幅画了一半的画卷,道:“他们之所以听我的,因为我入院考试得了第一,顶撞杜嘉贞时,问出了他们想问不敢问的话,做出了他们想做不敢做的事,这些天上课,我次次都能答出先生问的问题……”
首先是绝对实力的压制,赢得众人的敬畏心。
然后是和杜嘉贞的争执,看似意气冲动,但刚入院的学生最吃这一套,当时她可以和杜嘉贞继续吵下去,但那没有意义,先出头顶撞,再自愿受罚,平息争吵,既达到目的,又无形间争取学生们感同身受的不平愤懑。
最后是平日里的相处,拉拢更多人。
苏桐不愿得罪人,面面俱到,失了机锋,太软和了,是个老好人,大家愿意和他结交,但不会听从他。
赵琪笼络人心,长袖善舞,可到底是要科举应试的人,不可能做到真正没有一点私心。
他们要考科举,她考不了,那就先抓人心罢。
她和杜嘉贞不可能和平共处,因为她既然住进甲堂,那就要当甲堂的堂长。
☆、藏书
藏经阁位于书院深处, 竹木掩映中露出一角翘起的飞檐, 阁有四层, 周围回廊相接,泉水淙淙, 古木森森。
阁前抱厦内, 正办翻开登记册,手指一列列划过去,朝傅云英摇摇头, “这本书还未归还。”
“按理说借阅期限已过,怎么还未归还?”
傅云英眉头轻蹙, 入院头一天她就想借这本书了,来了几次, 每次正办都说书借出去了还未归还, 一直等到今天,竟然还是借不到。
正办合上登记册,不耐烦道:“谁晓得?反正不在藏经阁,你回去等着罢!”
傅云英皱眉道:“正办可否告知借书人是谁?”
正办冷哼一声,“你真想看书, 去书肆买不就成了?买不起, 就老实等着, 问那么多干嘛?”
一旁陪傅云英来借书的傅云启听了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怒道:“谁买不起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