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四人便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鼓一直没有说话,只仔细看着完全没了曾经的模样的风景。他沉睡了很久,几乎足够沧海桑田变换几轮。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到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声叹息。
镇上来来往往的多是年轻人的模样,实际上那些人有多大岁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结伴行走的几人大多穿着一般样式的衣服,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表面恭谦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倨傲,一看就是门派出来的。
自打入了上界,鼓就没再藏着掖着。一路走来,碰面的仙门子弟无论是真的有礼的,还是拿鼻孔看人的,见了鼓都会自觉地低头行礼,给他们让路。鼓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白色的斗笠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随行的几人承受了全部的注目礼。
良棋有些不自在,往楼半夏身后躲:“阿琴,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
“不招摇,他们应该的。”
鼓乃上古神族之后,他本身虽然尚未飞升上神,论身份、资历、修行,都远在这些修行者之上。就算是十大仙门的始祖见了鼓,也得以礼相待。
宋初没有穿着鬼使黑袍,一身红衣一样显眼。属于冥界的气息散开,令众人退避三舍,不敢招惹。修为没高到那种程度,谁也不想去冥界走上一遭。
一行四人在客栈中寻了间包厢坐着,不多久便有人敲门。一抬头,四五个青衣男子站在门前。为首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柄上悬了一块玉坠,玉坠上是连缀成北斗七星形状的七颗星星,昭示着来人的身份——是七星岛弟子。
“七星岛弟子青霜见过上仙,家师得知上仙降临,有意邀上仙一叙,不知上仙是否得空?”
鼓不为所动,楼半夏便替他回绝了邀请:“我们此番前往钟山有要事要办,不宜耽搁,七星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七星岛的人也没有多做纠缠,大家都是知情识趣的人。七星岛铩羽而归,其他门派的“使者”便没有再来打搅,还了楼半夏四人一片清净。
透过包厢的窗户,越过重山,隐约可以看到钟山高耸的影子。鼓越发地少言寡语,竟无多少欣喜,更多的是忐忑。
看鼓一直绷着一张脸,楼半夏给他倒了杯灵酒:“近乡情更怯,是不是紧张了?”
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自我离开钟山已经万年过去,物换星移,那些我熟悉的朋友、风景,大概都已经不见了。”这还只是一部分,鼓最担心的其实另有其事。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他的父亲至今还被囚禁在天牢中。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如今他贸然回去,真的能被接受吗?如果天界知道他还活着,会放过他吗?他突然觉得,他不想回去了。就在魔界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饮邳能够让他感觉到安心。
只是都已经到了这里,再说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充足的灵气,鼓有足够的灵力呆着四个人腾云而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钟山脚下,四人决定一步一步走上去,让鼓能够好好看看钟山的一景一物。
钟山的结界能够拦住修行者,对鼓却是完全不起作用。有鼓当头而行,楼半夏、宋初和良棋也顺利进入钟山的地界。站在山脚下抬头望,天空一片七彩霞光。鼓钟之山,乃天帝在人世的行宫,也是诸神宴会的地方,绝对的祥瑞之地,仙灵之地。
鼓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山还记得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我听到它在吟唱,它在喊我的名字。”
山风掀开鼓斗笠上的帘幔,露出他精致清灵的面孔。不同于沉睡时的苍白,不同于刚刚醒来时的无措,也不同于在人界的矜持,现在的鼓如同回到水中的鱼,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似乎做回了曾经的山中精灵。
抛去斗笠,鼓飞奔上山,楼半夏、宋初和良棋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便干脆放慢了脚步。钟山是鼓的地盘,算是他家门口,鼓在这里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良棋拍拍路边一颗粗壮的柏树:“要是没有结界拦着,钟山估计就要人满为患了。”
“不至于,”宋初抬手摘了一颗山果,“虽然天界众仙神不大下界,但毕竟是被他们划到自己手里的地方,总不会叫别人占了去的。”
楼半夏四下环顾,处处草木丛生,蜂蝶乱飞,偶尔还有小动物窜行而过,扑面而来都是生的气息。
“鼓就这么把我们丢下了,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宋初耸肩:“我们不需要找他,等到他想起我们,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鼓的境况却并不乐观。
原本属于山神的洞府已经被别人占据,他只能站在禁制之外远远观望。兴许洞府内的人察觉到了禁制外有客来访,走出洞府。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两个人都怔楞了许久。
“鼓,是你吗?”
禁制内的人撤了禁制,瞬间已经移动到鼓面前,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半途收住,只能弱弱地提问。
鼓没有想到还会遇到故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他正面相对的是曾经算不上朋友的熟人,鼓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初七。
二人相对无言,另有一人捧着一沓书册飞奔而来,对着鼓一阵数落:“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又回过头去向初七请罪,“宿七大人您可曾受到惊扰,都是属下失职,让人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