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围坐的模样,四个儿子,一个父亲,独独缺了太子。
十三十四年纪再小,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自然不会没眼色地去问怎么太子没来之类的问题,康熙一边给两个小的夹菜,一边问些功课琐事,间或还说点宫里宫外的见闻,十三爽快活泼,十四伶俐懂事,胤禛胤禩两人也陪着说笑,一时间倒似其乐融融,父慈子孝。
众人聊起射猎的话题,康熙摇头笑道:“这两年朕的眼力不济事了,想当年木兰秋狝,一场下来也能拔个头筹。”
说话之间,颇有些骄傲和遗憾,纵然强势若康熙的帝王,也不得不面对岁月的流逝和侵蚀。
胤禩道:“皇阿玛想来是经常夜里批阅奏折,伤了双眼,儿臣早年微有眼疾,为此也翻了不少医书,至今还记得一些护眼的偏方,不若等儿臣回去誊写出来,给太医们看看可行与否。”
康熙神情微动,道:“朕记得你的眼疾一直时好时坏,近来如何?”
胤禩道:“并无大碍,多加休息便好了。”
寥寥数语,既无夸大,也不示弱,却令康熙脸色越发柔和。
自从良妃薨了以后,他对这个儿子,又多了几分怜爱和愧疚,兴许是对卫氏的亏欠之情,又或许是想起早年冤枉他的情景,使得康熙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好好休养,以后还有很多差事等着你。”这句话就算是鼓励和肯定了,胤禩忙起身谢恩。
众人又说了几句,却听得梁九功来报,说太子在外头候见。
康熙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胤禛胤禩相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两个小的察言观色,更是噤若寒蝉。
“让他进来。”康熙冷笑一声,放下手中银箸。
宫 变(一)
太子走了进来。
一身杏黄袍子,衬得那身傲气举世无双,纵然脸色苍白,身形削瘦,也不掩矜贵。
曾几何时,康熙很喜欢他那身与其他兄弟都不同的骄傲,觉得吾子便当如此。
而今看在眼里,却只剩下厌恶。
人心难测,莫过于此。
太子仿佛没有看见康熙难看的脸色,兀自行礼。
“儿臣来迟了,请皇阿玛恕罪。”
“你上哪儿去了?”康熙强忍怒气,淡淡道。
“皇阿玛派人来宣旨的时候,儿臣不在寝殿内,故而延误了。”
康熙没再理会他,夹起咕噜肉分头放入十三十四碗中,温言道:“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些。”
“谢皇阿玛。”两人朗声拜谢,又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窥视太子。
被康熙故意冷落的太子垂手站在那里,如同隔绝在众人之外。
胤禩心里却是幸灾乐祸不起来,他上辈子也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固然有错,说到底还是帝王心思难测,做儿子的只能生受了。
胤禛低着头,仿佛碗里能开出一朵花来。
康熙却没再看太子一眼,转而与他们话起家常,面色温和,犹如慈父。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恐怕没有人能够真正放开胸怀满心欢畅的。
胤禩暗叹一声,这顿饭吃得真艰难。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康熙虽然过来避暑,但一应政事都没有落下,几名重要大臣都随驾过来了,甚至还带了两个新入宫不久,正得宠的贵人,平日里与京城那边书信往来,都有专人快马传递,这里俨然成了一座小紫禁城。
胤禛胤禩有差事在身,虽然来到行宫,比平素悠闲不少,每日都要去陛见聆训,倒也觉得时光飞逝,却是十三十四两人,除了必做的功课之外,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反倒比在宫里还要无聊。
这一日胤祥胤祯二人,正在校场射箭,十四眼尖,看见胤禩路过的身影,心中一喜,忙上前拦住。
“八哥!”
“在射箭?”胤禩见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弓箭,笑问道。
十四点点头,先前因为天气太热而略有些浮躁的心情立时不翼而飞。“八哥也来露一手吧,我们入学晚,都没见过八哥的身手呢!”
十三也过来凑热闹。“是啊,八哥,露一手给弟弟们瞧瞧吧!”
胤禩脾气好,在众兄弟中都是人缘不错的,所以都爱亲近他,至于十四之所以屡屡对胤禩都那么伤心,却是抱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了。
胤禩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巴图鲁,有什么身手好露的,只怕你们骑射师傅都比我来得厉害!”
他虽不愿与十四过于亲近,可也没有特意疏远,何况此时有十三在旁,不好过于冷待。
十四望了望十三,笑道:“八哥就别推辞了。”
胤禩看两人射的靶子,一支正中红心,一支也相去不远,便摇摇头:“年长兄弟里,我的骑射并不算出色,比起你们也逊色了。”
话虽如此,却没有拒绝胤祥递过来的弓。
挺直了腰,目视前方,肃容而立,搭箭,拉弓,射出。
箭离了弦,倏地一声往前飞去,直直没入靶子上,虽没正中红心,也算不错的成绩了。
啪啪啪。
稀落的掌声响起,却不是十三和十四。
胤禩来不及转头,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淡淡赞赏:“八弟的射箭功夫,可是越来越俊了。”
他心头一紧,放下弓,与胤祥胤祯一齐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胤礽朝他们走来,他今天穿了件青色袍子,看起来倒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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