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丰华阑曾收到了一封来自留音阁的传信。信中向二人提及了三桩往事,一则诉及夜天凉昔年流落苍尔的经过,一则关于如今穹原真正的掌权者易太后,最后一则则提及了三十年前创立上元宗的宗主即明。
这封传信来自秋自照。想来,对于他们二人来穹原的原因,他或许猜到了几分,所以特意传了信来。于此,君沐华心中也不得不暗叹一句,秋自照果然也是有玲珑心思的人,难怪丰华阑与他似乎十分惺惺相惜。
另外,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封完全不符合秋自照内敛沉静风格的短笺。
这封短笺自然出自于秋泓。西風渡之战后,秋泓回到留音阁。短笺中言,她最近不便再离开苍尔,因此抱怨君沐华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去穹原等等,洋洋洒洒,竟也写了接近千字,似乎真的对君沐华的决定相当不满。然抱怨归抱怨,君沐华却知道,秋泓并不是拘小节的人,相反,她相当细腻敏感。于是,在看到短笺最后几行仿佛匆匆写就的小字时,君沐华顿时便明白了秋泓的心思。
秋泓知道她来了雾州,于是便给她送来了易家的消息。
而这个易家,正是穹原当今真正掌权者易太后的母族,也是雾州最具名望,声望最隆的世家之一。
而且,此时,周成衍正在易家。
五日前,当君沐华和丰华阑二人尚在极北之海时,盛都之中,关于夜天凉的事似乎已暂时告一段落了。是夜,周成衍去软禁处看望完全出于他预料之外的兄长夜天凉。据说,当时,小皇帝完全无视了易太后的禁令,直接闯了进去,并狠狠地关上了门,杜绝了所有人的窥探。所以,其时没有值班侍卫敢硬闯。周成衍与夜天凉大约共处了一刻钟。一刻钟后,周成衍大摇大摆从软禁处离开。接着,第二日,周成衍下了一条所谓“深思”的命令,然后便消失在了皇宫。
易太后对此自然大怒,然也只命心腹偷偷寻找。她没有想到,周成衍竟然偷偷潜进了易家。
雾州北郊,易家别院葳蕤苑,最近时常有大批工人进进出出,从早到晚,几乎绵延不绝,而且从三日前开始,易家似乎又招了一大批工匠,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赶工。
据说,因为易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嫡小姐即将及笄,易太后十分喜爱这个侄女,到时会亲临雾州为其插笄,并且将驾幸的居所定在了葳蕤苑,那个保留着她所有少时记忆的地方。
易家诚惶诚恐,为此,现任族长甚至特意去请示了易太夫人,是否要修缮封闭多时的葳蕤苑,易太夫人不予置意。因此,族长明白,葳蕤苑不能大动,但也不可能不动。
是以,从一月前开始,族长就开始召集人开始修缮葳蕤苑。然而,天不知人愿,约大半月前,葳蕤苑开始修缮不久,夜里却突起大火,将葳蕤苑西边的月冷筑烧了个干干净净。
族长叫苦不迭,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立刻召集更多工匠大肆修缮葳蕤苑。反正月冷筑已经被烧了,那么其他应该也无所谓了吧。族长叹息着仰望向盛都的方向,想着那个一手揽就所有大权的隔房族侄女,您又何必再记挂着这里,您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何必何必!
在易府三日前为赶工所召集的工匠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工匠,不仅瘦小,个头也比一般人矮了一截,而且肤色堪比锅底,当他在走进葳蕤苑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底闪过了深深的寒光。
“小江,想什么呢?你没瞅见,易家的监工朝咱们这边来了吗?”说着,中年汉子拍了拍小江的肩膀,强行让他低下了昂着的头。
“没看见。”少年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你就忽悠吧。你那眼睛盯着的地方,真当别人瞧不见啊。”中年汉子豪爽地笑笑,眼神里带着打趣,“虽然已经是深夜了,盯着这里的眼睛可多着呢。你不知道,有些人其实并不只有一双眼睛。”
中年汉子显然话中有话。
少年手一顿,略带打量地看了中年汉子一眼,说出的话同样冷淡疏离,“知道了。”
“那就好。你既然跟着我进来了,也一定得跟我一起出去。你一定要记住这点啊。”中年汉子语重心长地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没有再回答,自然也没有再抬起头。
而这时,易家的监工恰好走过了他们身边。
中年汉子身边的黑脸少年就是周成衍。说也巧合,三天前,孤身来到雾州的周成衍听闻易家召集工匠,于是便自己伪装了一番,准备借此混进易家,然他也想到易家可能不会轻易收他,正当他思索怎么顺利混进去时,这个中年汉子出现了,接着,不知中年汉子对监工说了什么,然后中年汉子便带着周成衍堂而皇之地进了葳蕤苑。
周成衍自然对中年汉子有所怀疑。然中年汉子十分豪爽,既不问也不说,只带着周成衍安心干着活,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匠。
然而,中年汉子姓敬,却是一个在穹原甚至临渊都并不常见的姓。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当中年汉子微眯着眼看向他时,周成衍总觉得,眼前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