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寒则在随身带着的包裹里翻着什么,边找出几个纸包瓷瓶,就着烛火的微光摆开,瞅一眼背对着自己、坐得端正的沐辰风,不禁嘴角上扬:“辰风是怕疼么,都不敢看?”
“胡言乱语。”沐辰风冷冷地斥他,阖眼抬手,竟是解了自己的外衫绳索。
因打斗而沾了树叶轻尘的道袍缓缓褪下,道长白皙的后背露出,一条狰狞的伤痕自肩头蜿蜒到后腰,似是洁白的美玉上多了一道褐色裂纹,直教人触目惊心。
江语寒望着他后背愣神,后苦笑着取来烛台,贴近他背上的伤口细瞧,伸了几次手也没敢碰一碰,目光倒是愈来愈暗淡,最后垂眸轻叹:“你运气过久、精力不济,这背后的毒伤果然是严重了。”说着,又取来布绕上指尖,沾了药轻轻点上去。
伤口本应露骨,此时虽收敛了却发灰又有微量渗血。江语寒一点点给他擦药,凤眸闪烁着,不忍道:“蛊虫留下的毒清不干净,我虽替你瞒着也不的时时刻刻照应,你得注意点才是。”
沐辰风阖眸不语,冷着脸露着背,仿若身后的动静与自己无关,只有两鬓渗出细密的汗珠,唇色渐渐苍白。
船舱一时安静,江语寒时不时抬头看他的反应,又出声道:“快好了快好了,再忍忍,忍不了你叫一声。”
沐辰风张嘴,却是叹了口气,稍偏过头道:“多谢你费心。”
“什么话,与道长结缘是莫大的幸事,怎么能说费心呢?”明知他看不到,江语寒仍冲他笑。
“幸事?殊不知浩气与恶人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你因我改了阵营,怕是为难。”沐辰风道。
“辰风你关心我?”江语寒眉开眼笑,接着摇头,“恶人狠毒也有君子,浩气磊落或有小人。不过,这些与我何干?我既与你一道,边也站了,架也打了,也只好当恶人是敌人了。”他口气轻松地说着,手上却不停,拭去渗血又擦了药,最后替他穿衣。
“这般……”沐辰风将衣衫重新系好,话锋一转,“你认得萧凡么?”
“萧凡?大名鼎鼎的魔君、卧龙坡的督军、守城的好手,当然认得。”江语寒冲他眨眼,“只是江语寒无名小卒,他不认得我而已。”
沐辰风盯着他满面的春风良久,船身一晃,寒风冲开重帘、吹熄了烛火穿堂而过,他浑身冰凉,伸手点住自己的眉心,连声音都飘渺起来:“这附近感觉不好。”
“自古战场亡魂多,要是你师弟在,大概家伙都搬出来啦。”江语寒只觉得好笑,可瞅见沐辰风有些痛苦的神色,也心下慌张起来,忙过去扶他,“怎么了,辰风?”
沐辰风勉强定了定神,轻道:“有些累,无妨。”伸手意欲推开他,身体已不听使唤地软倒。
江语寒自他背后搂住,恰巧将他抱了个满怀,叫了几声见他全无反应,只得暖着他的手,凑近他耳畔道:“你睡会儿罢。”语毕,薄唇一勾竟是露出丝微笑。
此时黎明已至,曙光大亮,船行至峭壁边,舱外便多了几声响。透过翻飞的帘可见船首有人立着,船工东倒西歪全瘫在边上。
“怎么说?”江语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平静地看着虚无问。
“萧凡退至日月崖,还有,按照中原的时节……”来人操一口浓重的西域音,攥两把弯刀在身后,立在颠簸的船头像是呆在平地那样晃也不晃,“立秋已过。”
“知道了。”
江语寒才回他,来人已经不见踪影,船离开峭壁前行,倒下的船工却始终没有起来。
“报个信而已,杀人作什么?”江语寒搂着沐辰风,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地来回揉着,看他睡得沉又有点不安,不由地伸出手背贴了贴他平日里冰得毫无表情的脸,修长的手指微拂过轻颤的睫毛,思索至一处,忽然脸色大变,脱口道,
“立秋?!”
作者有话要说: 腰伤好了点,还没旅行就趁机多更一点
这时候的万花和纯阳,意外的还很和谐呢
第5章 迷津渡(一)
出迷津渡口若顺流,过了三江口便能开阔起来、而后直达瞿塘峡,只可惜迷津渡之所以叫迷津渡,十有□□的船只会在这里迷路。
失了船工,船载着两人在江上打起转。不多时江面起雾,江畔的峭壁渐渐朦胧,船顺水飘了会儿,一头扎进弥漫的浓雾里。
云雾簇拥,遮蔽日光,昏暗不似白昼。
江语寒拥着昏睡的沐辰风依然坐在舱内不动,不关心船会飘到哪儿,却是一反常态阖眸仔细听着什么,包括沐辰风那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都听得真真切切。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飘来几声笛音,浓雾后似有人影攒动,起初呜呜咽咽,而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在山间雾里回荡,闻之使人毛骨悚然。
“难怪要说立秋。”江语寒略带不悦地皱眉,扫一眼迷雾后几乎不可辨的“人影”,忧心地叹了口气,“魔尊秋后牧尸,居然真的牧到这儿来了。”
恶人谷和浩气盟打了那么久,双方互不相让,但要说让两边都能谈之变色的,非一个诡异的极道魔尊莫属。且不说这魔尊名号不知、行踪不定,仅凭他爱制尸人、毒人并以此为乐,就足够让人心惊,何况还有他秋分后牧尸三日、不留活物的传闻。
警告在前,来者不善,传闻在这迷途大雾里坐实,危险近在眼前。
江语寒呆在船上暂时安全,但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他略一思忖,低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