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间担心地盯住秦颂风身上几道仍然血淋淋的伤口,终究摇头叹气着进了门。
秦颂风也推着季舒流走进分给他们的客房,遣走周家的小厮,二人互相帮忙涂抹伤药,重新包扎较深的伤口。
季舒流不擅长以一敌多,自保不力,数道伤口遍布全身,也有几处颇深。秦颂风却伤得更重,尤其是开始被暗算和被逼弃剑时受的伤,很多深可见骨,虽然躲开要害,单是失血也不能轻视,难得他关上房门之前居然没露出丝毫疲惫。
就着灯光看,赤裸上身的秦颂风体格瘦削柔韧,皮肤紧实细致,腰很细。季舒流帮他裹好背后的伤口,顺便拿手指按两下他腰间没受伤的地方:“总受伤对身体不利,以后要谨慎些。听俊文说你没中毒箭之前比现在胖一点,怎么隔一年还没长回来?”
秦颂风被他按痒,弯腰躲开:“不着急,我还年轻,慢慢就长回来了,又不是养猪急着长膘。”
季舒流改按他不怕痒的胳膊,鉴赏道:“瘦肉比较多,还有股弹劲,应该比猪肉好吃,不油腻。”
“肯定不如你好吃。”秦颂风随手在季舒流胳膊上用力捏一把,“肉还是得嫩一点。”
季舒流揉揉被捏红的地方,继续帮秦颂风裹完剩下的伤口。
周家安置了一些被骗来的远客,客房所剩不多,分给他们这间很小,只有一张较宽的床。季舒流爬到里面躺下:“你的伤重一点,睡在外面进出方便。”
秦颂风取笑:“看不出来,你也有体贴的时候?”吹熄灯烛,躺到外侧。
大概因为太累,秦颂风很快呼吸渐沉,进入睡眠。季舒流却罕见地失眠了,他虽然随身带了轻软的被面裹住身体,但无论怎么变换睡姿都会压到伤口,心里还总是回想独自阻挡长煞等人时的情形。当时他突然间满眼只见群敌破绽,飞速衡量攻击哪一个破绽最有效,现在仔细咀嚼敌方招式和自己的应对,真是受益无穷,却也让他更加兴奋得睡不着。
约摸一个时辰后,秦颂风呼吸声变轻,也比刚才快了些,季舒流无聊地盯着他看。秦颂风一动不动很久,忽然睁开眼睛翻个身面向床里,撞到季舒流的目光,愣一下才道:“你也睡不着了?”
第11章 无踪往事
夜不成眠时,有个人陪着说话有趣得多。季舒流心情顿时变好:“没睡着。”
秦颂风回头朝门窗的方向看了一眼,稍微放低声音:“我也睡不着,给你讲个故事,有点无聊,你听不听?”
“你说。”
“你看今天晚上,我哥和修儿是不是有点怪。”外面已经万籁俱寂,些微响动都很清楚,秦颂风把声音降到最低。
季舒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歪歪头,秦颂风自己说下去:“不知道该从哪讲起……我是父亲在原配夫人病逝以后纳妾生的。”
季舒流张开嘴才想起不妥,忙把“啊”声吞回去。
秦颂风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我伯父和父亲是亲兄弟,他们元配夫人也是亲姐妹,一家四口感情特别好,可惜只有我堂兄一个孩子。所以我爹收了钱师兄当徒弟。
“但是我爹的元配夫人好像不喜欢钱师兄。总之女人家的心思千回百转的,她从来都不许我爹纳妾,我爹也听她的话,病重的时候她却留下遗愿,让我爹纳个妾,生个自己的孩子。我生母就是她病逝以后,伯母听从她的遗愿,替我爹买来的。”
说到“买”字,秦颂风的眉间又抽动一下,季舒流看得直想伸手摸摸他,但是手还没伸出被子又缩回去了。
“我爹怀念亡妻,虽然有了我,也不肯把我生母当成继室夫人。后来我六岁那年,我爹和伯父去朋友家作客,碰巧遇上江湖仇杀,一起被暗算杀害。我只记得当时家里乱极了,伯母哭得死去活来,我哥辛苦主持家里的事,钱师兄穿着一身孝服发誓不能报仇就自杀谢罪,幸好才过两年曲泽就和他一起把领头的仇人杀了。当时曲泽还是白道上的人,年纪不大,为人有一股锐气,讲义气重朋友,那次他受伤很重,躲到我家来养伤,钱师兄常说让我多学学他。
“钱师兄把仇人的人头带回来,让我拿着送到我爹和伯父坟前,说这样我爹就能放心。我提着那颗人头的头发,没忍住好奇,”说到这里秦颂风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就把它转过来,看了它脖子上的断口一眼,还偷偷想,那个断口不太齐整,大概割了好几刀才割下来。当时我也没怕,只觉得有点恶心,回去以后忽然噩梦不断,梦里总看见那个东西。”
季舒流哭笑不得:“你小的时候……真胆大。”
秦颂风脸上的笑却丝丝褪去:“那一阵子,每次从噩梦里醒过来,我娘都耐心哄我,还嘱咐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因为我家只剩我跟我哥两个男子汉。直到最后一次,半夜里醒过来,我娘却不在,等到天亮我在家里到处找,怎么也找不着,去问别人,别人都说我娘丢了。”
季舒流震惊:“怎么会丢?”
“就是,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丢就丢。”秦颂风的声音涩涩的,翻个身仰面向天躺着,“我去找伯母问,伯母却说我记错了,我哪有娘;再问几遍,她二话不说,找来根棍子就打。我不记得当时怎么想的,反正没哭,心里冰凉,只是不住地质问我娘在哪。伯母也好像入魔一样,不停地说,你再问一遍,你再问一遍?过了很久,我哥过来拉住她把我抱走了。那以后很多天我都爬